19、蠢蠢欲动

惯常的口气,没有敬辞,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会这般称呼。她们何时这般亲昵了?

不听见这句话还好,宋凛那本就游走在火山处的岩浆差点全数爆发,这他妈算什么,像个小丑似的窥探别人的生活,结果人真的合租了。

秋笙眉眼上挑,得意地望着她,手上稍稍用力,将人往外一推,门自动关上。

宋凛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反抗,像只斗败的公鸡,随着江盼的那句话气势逐渐萎靡,毫无斗志。

再留下去也没任何意义,除非看她俩秀恩爱。宋凛多高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如此,离开都比待在现场自取其辱好,下一秒她果断转身离去。

“怎么不说话,”江盼有些奇怪,想张望,奈何秋笙挡住了半掩的门,“到底谁来了,找我的吗?”

秋笙心里无半点心虚,关好门笑着说:“不是,就工作人员送牛奶,走错楼层了。”

江盼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温水,“走吧,今天幸亏有你,真是麻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相较于这个,秋笙更担心她嗓子,“好了你少说点话,等高烧退了之后也来得及,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你不介意我来得冒昧就好。”

坐进秋笙车里前,秋笙早替她开了车门,行为举止间皆是体贴,细节处更不用说,小提示完全到位。

同样是坐在副驾驶,坐郁秋笙的车与宋凛之间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江盼也说不上来。

大概郁秋笙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润物细无声,同她人一样,清脆悠远且宁静,说话做事都十分稳妥,开车技术也稳稳当当,不比宋凛的豪车,但她坐得非常舒适。

宋凛却刚好是她的极差面,她暴躁,脾气差,性情善变且多疑,令人琢磨不透。

“昨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郁秋笙怕她无聊,主动和她搭话,但想着她嗓子可能很疼,“你不用回答,只管听就是。”

“你应该看见了那条短信吧,可能会觉得我莫名其妙,给你带来了很多负担,为此我想亲口给你说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

还以为什么大事,江盼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即使哑着嗓子也不得不解释,“没关系的,是我没有及时回消息,不怪你。”

粗劣的嗓音仿佛刀尖划在她身上,秋笙心疼,有意制止话题,“那就好。”

之后江盼住院挂水打退烧针的事,都是秋笙一手操办的,为此江盼特别过意不去。她在这座城市没什么亲人和好朋友,就算有,早也在高考那年走散了。

秋笙坐在她病房里的椅子上陪着她,其实江盼是不愿花这个大价钱住单人病房,但今天的事已经很麻烦她了。

从病床上坐起来,秋笙早一步给她身后垫了抱枕,江盼退了烧后调侃,“只是发烧而已,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哪里残疾了。”

秋笙适时地后退到座位上坐下,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心思过重,也不会让人有负担。

这样的人,圆滑世故,处理问题如鱼得水,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江盼只能看见她侧面,不似宋凛那般精致到具有攻击性般艳丽的美,相反,她沉着老练,沉稳如湖水。

怕气氛太死寂,秋笙从包里出了一张演出票存根,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绚烂的金黄色图案让江盼一眼就认出那是《秋日颂》。

看见这张票江盼便有些心虚。“昨天你为什么没来?”秋笙长长的眉眼一闪一合,卷而翘的睫毛,让问题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是因为宋凛么?”

记得昨天她整体的装扮都不错,清新动人,灵动俏皮,没了工作时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发起小脾气来也可爱得紧。

明明半个字眼也未泄露,秋笙兀自拆穿她所有历程,“是因为宋凛吧,李欣晨她不满意,又把人送了过来,指名道姓要你去。”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这样问。”江盼盯着她,明明两个人隔得不远,她却怎么都看不懂眼前人。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那样心细的人。

就算没听说猜也能猜得出来,所以在宋凛找上门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让她们见面,避免节外生枝,再伤害到江盼。

“没,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想证实一下。”秋笙从包里翻出一张碟片,站起来递给她,“呐,昨天你错过的,想看的话可以重温。”

网上的视频过于模糊,不如碟子里的高清版本,希望能让她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江盼伸长了手去接,说着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抱歉,浪费你一张门票,也是我的遗憾,运气不好,欣赏不了现场。”

秋笙同样沉默着,似乎在等她后面的话,气氛沉默得有些死寂,谁都不开口的时候,尴尬在其中蔓延。

关于其中羁绊,江盼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其实我和宋凛,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秋笙怕她干着,接了温水过来递到她手上,聚精会神听着。江盼喝了水,又怕嗓子太疼,企图三言两语概括往事,可惜思绪却渐渐飘远了,飘到了那么遥远的过往。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当时我无家可归,是宋凛叫她父母收养了我,再后来,中间发生过一些事,我离开了宋家,这是七年后我和宋凛的第一次会面。”

“原来你和宋凛……”秋笙欲言又止。她只猜到两人可能有纠葛,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是的。”江盼并不避讳,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秋笙时,她不用戴上面具,也不用故意保持距离,而是能像知心的朋友那样,谈天说地。好像给她说完,自己也自在轻盈了许多。

“小时候宋凛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想歪了,才闹出那一出悲剧,反正现在,我不欠她什么了,宋家那边,我也会尽我自己的能力报答。”

江盼说这话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两不相欠的感觉真好,如果自己能早点意识到且不自作多情的话,她和宋凛应当会是挺好的朋友。

可惜往事太漫长,囫囵吞枣舍弃大头也言不完道不尽。秋笙更想知道的,是中间发生过的事,以及她们为什么会分开七年。

江盼不想说她也不追问,给人留下足够的空间和隐私,礼貌和尊重给的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一切仿佛都在秋笙的意料之中,好像本该如此,最近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隐隐指向这个源头。“那你接下来呢?打算怎么办?”

江盼看了她一眼,仿佛她不该如此近距离关心。

秋笙也不想的,但就是控制不住,光是见着她,那种想要照顾一个人的心情从未如此浓烈过。

“我就是看你好像一直在逃避,昨天突然冲动怼她也是看不下去了,如果她是你养父母的女儿的话,我下次会注意一点。”

从昨天宋凛自称‘女朋友’她就该猜到,这两个人应该是有过一段感情的,虽然那段感情是以失败告终。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刻意强调养父母的女儿,仿佛是想再次给江盼敲响警钟,无形中施加压力。

那是你养父母的女儿,按照辈分你该叫她一声姐姐。同一个家庭里,妹妹怎么能觊觎姐姐呢,不论宋凛,她的父母会同意么。

表面上秋笙始终表现得很温婉,“当然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许可以叫我。”

江盼摇摇头,她本独立,哪里会再麻烦,人情越累越深,到时怎样都还不清。她不愿亏欠。

“我已经很麻烦你了。感谢你送我的演出票,感谢你帮我解围,甚至在今天把我送到医院来,不然哪天真死在家里了也不知道。”

听着很是心酸,秋笙难免会想,宋凛离开了的那七年里,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宋凛固然可恨,好歹也曾是江盼的依靠。

觉得一个人可怜想要照顾她,大概是一种感情的源头,秋笙的心蠢蠢欲动。

“别这么说。”秋笙适时制止,想着既然她一个人在家,而她同样无聊,也许可以凑一凑,她灵机一动,“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我倒是有个办法,也许你可以搬来我家,反正我一个人住,还离你的工作室近了许多。”

“怎么样,要来吗?”秋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