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腿打断

行李笨重,天气又冷,顾轻舟嘴上说不搭手帮忙,但还是开车把江絮送到了车站,周遭四处都是来来往往拎着行李准备回家过年的旅客,有几分春运的意思了。

江絮打开车门下车,看着人山人海直摇头,半靠着车门,透过车窗和顾轻舟对话:“唉,等会儿肯定挤死,我都懒得走了。”

他不知是不是故意,把门挡得严严实实,顾轻舟都没法儿下车,听见江絮的话,下意识就想说那你别走了,但又觉得回家看一次老人不容易,自己拦着算个什么事儿呢。

顾轻舟不大情愿的提醒他:“离检票只剩十分钟了。”

江絮闻言看向他,撑住车顶,俯身和他说话:“不急,剩五分钟的时候再说,我以前运动会长跑得过冠军。”

顾轻舟有那么瞬间是真的想和江絮一起回去,但心里到底没什么底气,李思傲去见方洽的父母尚且紧张得不行,顾轻舟只会比他更紧张,更不知所措。

顾轻舟语气带了那么些不易察觉的挫败:“你记得早点回来。”

江絮点头:“行。”

顾轻舟见他眉眼带笑,仍是满身不正经,忽然有些没来由的气恼,伸手揪住江絮的衣领,迫使他靠近车窗,而后低声任性道:“亲我一下。”

江絮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你不怕被人看见?”

顾轻舟心想看见就看见吧,谁认得他们,只把江絮又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低声催促道:“快点。”

江絮闻言轻笑出声,然后俯身亲了他一下,正欲离开,却被顾轻舟揪住衣领不得起身,对方灼热的吻带着些许霸道,快速侵占着唇舌,像是要把人剥皮拆骨似的,一点点吞吃入腹。

最后仅剩五分钟的时候,顾轻舟终于松开了他,江絮先是缓了口气,然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嘴,见没有破皮流血,这才对顾轻舟道:“得,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跟我多大仇多大怨呢。”

又看向他,声音比刚才略低了些:“那我走了,一会儿赶不上检票了。”

顾轻舟神情是肉眼可见的闷闷不乐,看了他半晌,才听不出情绪的道:“早点回来。”

江絮似笑非笑的垂眸,抬手比了个OK,这才拉着行李箱走远,背影不多时便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顾轻舟透过挡风玻璃看了片刻,末了收回视线,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第一次觉得自己挺自作自受,胆子大点儿跟江絮一起回去多好,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江絮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和江母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胡同里面,后来那个地方拆迁就搬家了,彼时江絮已经参加工作,能养活自己,江母索性回了镇上老家,就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闲暇时和邻居话话家常,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江絮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天黑时才抵达车站,他回来的频率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总觉得每次回来的景致都不一样,去年路还是坑坑洼洼的,今年却铺得平平整整。

临近过年,这里反倒没有海城那么拥挤,街上行人少得可怜,却并不显得死寂,各家各户都灯火通明,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极富节奏感,小孩兴奋的嬉戏声,女人泼辣的训斥声,间或传来牌桌麻将的碰撞动静,站在外间都听的一清二楚。

江絮拎着行李上楼,所过之处都是红彤彤的对联福字,将灰暗的楼道装饰得十分亮眼,他走到家门前,敲了敲防盗门,不多时门便咔嚓一声打开了。

“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到家,我还以为是亲戚呢,也不提前跟妈说一声,快进来进来。”

江母大抵正在做饭,毛衣袖子挽到手肘,走路时腿脚隐有不便,一张脸虽上了年纪,但也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秀气坚韧。

她伸手想接过江絮手中的行李,又被江絮避开了:“我拎就行,腿好点没?”

江母道:“比去年好多了,赶紧进去洗把脸,你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被子都是新买的,晚上睡着也不冷。”

她平常在电话里对江絮总是叮咛嘱咐得多,真见面了却没怎么絮叨,只是脸上带着笑,比量比量江絮的身高。然后念叨着瘦了,又拍拍江絮的肩膀让他去门口贴对联,然后就转身继续去厨房做饭了。

江絮个子高,贴对联都不用垫东西,他从抽屉里没找到浆糊,只能翻了卷透明胶,一边撕胶带,一边站在楼道里跟江母闲话:“晚上做什么吃啊?”

江母道:“给你包了饺子,炉子上还熬了排骨汤,等会儿再做一道清蒸鱼,一会儿弄完了记得洗手吃饭。”

江絮贴好对联,不知想起什么,后退几步拍了张照给顾轻舟发去,这才进屋吃饭。房内空间虽然不大,但江絮前几年特意装修过一次,看起来比邻居家要宽敞漂亮些,灯一开各处都是亮堂堂的。

江絮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习惯性把各处都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阳台扶栏,发现江母种了不少花儿,只是冬天一到,都已经枯了,这才问道:“家里没什么要修的吧?”

“能有什么要修的,”江母把菜端上桌,不知想起什么,用围裙擦了擦手道:“对了,大宏新开了家修车行,正在搞装修呢,你们俩从上学开始就玩的好,抽空去帮帮忙,搭把手,他妈前几年去世了,又没娶媳妇,一个人不容易。”

大宏和江絮的母亲是同乡,二人也算发小,小学初中到高中全是一起上的,大宏高一的时候在汽修店当学徒,江絮为了挣钱,也跟着去兼职了一段时间,还算有经验。

江絮应了一声,然后道:“他没跟我说。”

江母摇摇头道:“他混的不如意,哪儿好意思说。”

要不说是狐朋狗友呢,江絮高中没读完就被开除了,大宏也没考上什么好学校,年纪轻轻出去跟人家混社会,结果得罪人被打断了一条腿,在大城市里也不好找工作,干脆回老家借钱开了个修车店,勉强糊口度日。

江絮正吃着饺子,就听江母道:“我以前还觉得你跟人打架没出息,心里不舒坦,觉得愧对祖宗,现在想想啊,当年扎堆在一起玩的,没几个日子过得如意,你还算好的,起码有份体面工作,平平安安就是福。”

江絮啧了一声,心想真是亲妈。

家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不觉得冷清,吃完饭江母去洗碗了,江絮则帮着打扫卫生,将近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洗澡歇下,原本打算睡觉的,但想了想,还是给顾轻舟打了个电话,拨了两次,第一次没接通,第二次才被接通。

小地方管的没那么严,晚上有不少人都在放烟花炸鞭炮,咻的一声鸣音,璀璨的烟花便在夜空中接二连三的炸响,江絮只好带上耳机,隔着话筒,低声问顾轻舟:“睡了吗,刚才给你打电话都没接。”

与江絮那边的喧嚣热闹不同,顾轻舟这边安静得有些过分,他原本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此时夜色已深,只有电视上不断闪烁的画面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他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思绪仍有些混沌,片刻后才清醒过来,从沙发上起身摸索着开了灯。

顾轻舟声音有些懒懒的:“刚才睡着了。”

老房子不隔音,江母就睡在隔壁屋,江絮只能尽量把声音放低,闻言道:“那你晚上岂不是睡不着了。”

顾轻舟在屋子里看不见他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他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捏着手机,许久都没说话,就在江絮已经开始检查信号是不是有问题时,顾轻舟才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絮想了想道:“可能三四天吧。”

如果有工作还好,忙起来一眨眼就过去了,偏偏现在是过年,没什么事可做,顾轻舟没打算回a市,那边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没人管他。

顾轻舟用遥控把电视音量略微调大了些,好显得不那么冷清:“多陪陪伯母,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给你寄过去。”

江絮闲聊似的道:“大宏在附近开了家修车店,我明天去帮帮忙,后天吃年夜饭,再帮我妈应付应付亲戚,大后天晚上应该就能回了。”

顾轻舟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夜景,他是认识大宏的,毕竟当初整个班上就大宏和江絮玩的最好,顾轻舟又老跟着江絮,三个人没少扎堆在一块儿,闻言好笑的道:“你帮忙?你会修车么?”

江絮笑嘻嘻的道:“这有什么不会的,我高中那会儿除了当鸭子,什么没做过啊。”

他比同龄人都要早熟些,上学的时候虽然打架逃课,但也没少出去挣钱补贴家用,修车送货忙个不停,你说他混,他是真的混,你说他懂事,他也是真的懂事,但偏偏成天都是笑着的,让人意识不到江絮的背后原来也是一路充斥着苦楚。

顾轻舟闭着眼,心头没由来浮起一阵浅淡的酸楚,他缓了缓呼吸,这才玩笑似的道:“没当鸭子你好像还挺失望?”

“是有点,”江絮说,“毕竟我想靠脸吃饭。”

顾轻舟:“……没送你出道真是可惜了。”

他身形微动,从沙发滑坐在地毯上,然后从茶几底下的储物柜抽了包烟出来,又悄无声息的用打火机点燃,临近深夜,顾轻舟料想江絮应该挺累的,也就没有拉着他继续聊天,只是挂断电话前,隔着话筒对江絮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少点什么?”

江絮挑眉问:“少什么?”

大过年的,顾轻舟想要红包吗?

顾轻舟指尖夹着烟,懒散的靠着沙发,眉眼低垂时,薄唇溢出烟雾,灯光下的侧脸显得有些冰冷,随即又因为飘散的白雾而模糊不清起来,他掸了掸烟灰,低声反问江絮:“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江絮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闻言笑了笑,却没出声,然后抬手,在胳膊上用力亲了一下,反问他:“怎么样?”

都不用见面,只听声音,顾轻舟就已经能想象出来江絮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玩味且戏谑的,他不动声色把烟按灭,然后皱眉问道:“你亲的什么东西?”

江絮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放心,不能给你戴绿帽子。”

“我谅你也不敢,”顾轻舟眯了眯眼,一字一句道:“否则腿给你打断。”

真有那一天,腿打断都是轻的。

时间不早,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江絮拔掉耳机,心想这么凶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521:36:29~2020-09-2621: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强小学生光子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小麦2个;想你哦、庭有枇杷树、所以因为、二号月亮专属sweet、是万能女孩drr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ri16瓶;忘羡15瓶;当是时、阿竹10瓶;星辰晚风、冰冰8瓶;CMD、我在晋江做数学6瓶;顾子旻、冒泡泡的大可乐、dale5瓶;不羁3瓶;06紫、一枚草戒与七朵白玫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