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之巅,空中牢笼。
项衡正站在被五花大绑在雷柱上的俞宗身前。
作为鬼王的得力助手,身为大乘期鬼修的俞宗在极远之地的地位,并不比项衡在云梦之巅的地位低。
且鬼修所修功法大多诡谲阴狠,向来能跨境界战胜对手,故而论战力,俞宗也与项衡不分?伯仲。
之前在灵兽森林时,是项衡借助无上仙尊的法宝,才将这俞宗制服。
此时他却被绑在由无上仙尊亲手制成的雷柱上,这世间最强的雷灵根修士的雷刃不停刺穿他的皮肤、割断他的灵脉、砍碎他的仙骨。
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然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身为名门正派,项衡对俞宗的惨状无动于衷。
他甚至是面无表情的,一双冷漠的眸子看着俞宗低垂下去的头,空灵的声音在空中牢笼中响起,“尤姬尸骨的下落,你?还是不肯说吗?”
闻言,俞宗嗤笑了一声。
他很是费力地抬起头,与项衡对视,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嘲讽与轻视。
“怎么,你?们云梦之巅,也觊觎我们天下第一鬼修的仙骨吗?”
古往今来拥有仙骨的修士数不胜数,就算最后没能成仙,尸身会腐朽,但?仙骨可以永存于世,故而寻常的仙骨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但?那些在修真?界有赫赫威名的仙尊的仙骨,却是众势力为之抢破头的绝世珍宝。
只要得到仙尊的仙骨,就可以研究出其生前的灵脉走势,得到他修为强劲的原因。
甚至,可以复制出此仙尊曾享誉天下的灵技。
也就是说,如果当今极远之地的鬼王肯抛开尤姬的尸身,探寻她仙骨中的奥秘,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为其改仙骨、种灵脉,便可以再造出一位“天下第一鬼修”。
但?尤姬的尸身在鬼王处已经十数年了,一直只是被当成挂件似的,垂在寝殿的房梁上。
鬼王暂时没有将这尸身“物尽其用”,别的势力却不这样想。
修真界中早有传言,说这尤姬的尸身就在鬼王手中。
这些年来,极远之地发生的数场战争,都是为了争夺这件不可估量的宝贝。
故而俞宗才有此一言。
闻言,项衡却是微微蹙眉。
他道:“云梦之巅,怎么会想要这种邪物?”
“我们得到尤姬的尸身后,必定将其焚毁,不让这等邪法,为祸众生。”
俞宗一边听着项衡的话?,一边“咯咯”地发笑。
他此时已是气息奄奄,却又嚣张十足,“真?是太好笑了!你?把自己说得好像一个济世救民、普度众生的大善人。”
项衡手中佛珠转动,空灵的声音变得有几分?低沉,“修正道者,自该如此。”
闻言,俞宗笑?得更欢。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将他绑在雷柱上的链子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雷刃,生生将他扯了回去。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俞宗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要被劈断的手腕。
“我说,大善人。”他将头转回,直视项衡的眼睛,“你?既然以救济众生为己任,为何对眼前受苦受难的我无动于衷啊。”
“我这通身的伤,虽不是你亲身造成,可至少因你?而起。你?明明要普渡众生,却尽行残忍酷烈之事,真?是自相矛盾,虚伪至极!”
项衡垂眸。
他心中自有一套理论,对于自己的所有行为,都能自圆其说,所以并未被俞宗的影响分?毫。
他道:“此时伤你?,是为了阻止日后更大的灾祸。你?若肯如实?说出,并保证日后不再离开极远之地,我云梦之巅必然不会再对你出手。”
俞宗:“我的仙骨都被无上仙尊的雷刃劈断了,已经修为尽毁。就算说出尤姬尸身所在之地,也无法弥补半分?。”
项衡还是垂着眼睛,仿佛念经的和尚一般面无表情,“极远之地中,自有可长出新仙骨的宝地。鬼王看重你?,必定帮你痊愈如初。”
俞宗:“那我这数月来身体之痛、心中之伤,又要如何痊愈?!”
项衡:“人活于世,本就是来受苦受难的。”
还未等项衡说完,俞宗便忍不住了。
他一口啐在了项衡脸上,吼道:“放你//妈的屁!”
他仰天长啸,疯了一般,嘴中念念有词,“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狗东西,时时刻刻恨不能将所有鬼修斩草除根!却不知你们门下,便有将修鬼道修得风生水起之人!”
“后院起火,毫不知情,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审问俞宗,从头到尾,项衡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却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巨震。
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声音急促而刺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宗嗤笑,喷出一口血,“自然是在说你?的好徒弟,尤念。”
“知道当初在灵兽森林,她是怎么在我手中逃走的吗?”他漆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项衡,“是她亲手用了召唤符,召唤出一条死气森森的鬼龙,这才趁我不备,瞬间逃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项衡面前说尤念修鬼了。
项衡握着佛珠的手收紧,用尽全力压下自己的狂躁,道:“上次你便这样诬陷了关山月,我不会再轻易信你。”
俞宗咧嘴,露出一口沾满血迹的牙,“她的手法十分?娴熟,绝对在此道浸淫已久,是童子功。你?去问问那个把她养大的义父,就知道她是不是从刚会走路就开始修鬼了。”
话?音刚落,项衡便一刻也不想耽误了似的,转身疾步走出了空中牢笼。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俞宗的视线之中。
俞宗将身子靠在雷柱上,脸上的表情带着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这一切都是鬼王设下的局。
将尤念养大的义父,是鬼王的手下。
其实鬼王一开始便能将尤念接回极远之地,但?他心中知道情蛊的厉害,如果不能将上天注定的尤念与项衡之间孽缘斩断,那么尤念身在何处,都没有意义。
他要让尤念见识到项衡的狠绝,对他彻底心灰意冷。
他以为,这份绝情,便可以让尤念抵挡住情蛊。只有这样,她才算恢复了自由身。
所谓不破不立,既然要让项衡在尤念面前展现出最冷酷的一面,便要让他相信尤念瞒着他修鬼。
鬼王可以确定,尤念身上有吊死鬼符、饿死鬼符,甚至还有一本失传已久的鬼道剑法。
人证物证皆在,项衡的表现,必然不会让他失望。
*
“师姐。”
此时关山月正坐在尤念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直在笑呢?”
尤念勾唇,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与他对视,“自然是有跳梁小丑可以看啦。只是想想,都觉得好笑得很。”
关山月微微挑眉,很是疑惑的样子,“跳梁小丑?”
“你?是在说方才大殿中的那些仙京臣子吗?”
“嗯......”尤念思考了一会儿,“他们也算。但?不是重头戏。”
她微微转头,对上关山月亮晶晶的瞳仁,“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说话?时,关山月便一直在看着她。
等到尤念说完的时候,他的眼神仍没有离开她的脸。
关山月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项衡将尤念的义父带了过来。
这个将尤念养大的男人,言之凿凿地声称尤念从小修习鬼道。而尤念据理力争,誓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项衡却从她身上搜到了修鬼所有的符纸,以及一本鬼道剑法。
那是尤念第一次被项衡抽取仙骨。
对于关山月来说,那场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天项衡来之前,尤念似乎也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开心。
关山月的视线缓缓上移,从尤念上扬的嘴角离开,对上她的眼睛。
他下意识舔了下唇,渴了似的。
然后,他也弯眸浅笑?,语气亦如既往的温柔,“师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好喜欢看你?笑?啊,你?以后多对我笑?笑?,好不好?”
只看这话?的内容,仿佛在撒娇。
但?关山月说起话?来,非常真诚,让人觉得他所说,是完完全全,真?心诚意的。
所以尤念也没有丝毫听到情话?后的害羞,两只手将嘴角扯起,凑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怎么样!”尤念扯着嘴角,说话含含糊糊,“这样还好看吗?”
关山月笑?着将她的手拍了下来,也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师姐给我留条活路吧,别这么可爱了。”
他轻轻握着尤念的手腕,尤念便要挣脱。
两人正在打打闹闹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降临。
尤念心道:他到了。
她心中这样一想,手上的动作难免一顿。
关山月趁机扯过她的手,轻轻一用力,她直接跌向了关山月怀中。
......项衡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额头上的青筋不禁跳得更厉害了些。
关山月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项衡气息似的,见到他后,脸上闪过十足惊讶的表情。
他将尤念的手放开,顺便很是自然地将她的头发捋到身后,告诉她“师尊来了。”。
尤念转身,站在关山月身侧。
她抬眸,一边欣赏项衡僵青的脸色,一边故作惊讶道:“师尊,你?怎么还敢来?”
“这里可是仙京皇宫啊!”
“拜那蚀骨长老所赐,如今在这里,云梦之巅的长老可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想到师尊还敢过来,真?是勇气可加呀!”
尤念抱拳拱手,语气莫名有几分?玩味,“徒儿佩服。”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天更得太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