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燃站在衣橱后面,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
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的脚步好像在衣橱边顿了顿，然后走远。
“呼……”
裴燃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现在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庆幸,总之这两种感觉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
傅双并没有在婚礼现场呆多久，他并没有心思去观摩别人美好的爱情,只是一想到那个人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
修长的指尖微蜷,唇角的弧度变得有些莫测,走出礼堂后，傅双拿出了电话不知道给谁拨通过去：
“喂，我上次让你收购的股份……”
……
在不经意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一些。
欧洲的秋天和国内不一样，在安叶霁的眼中，阿姆斯特丹的秋天泛着让人忍不住想要眯起眼睛慵懒地伸个懒腰的感觉。
安叶霁接到安诗琪的婚礼邀请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彼时的安叶霁正在筹备自己在路易斯的帮助下的第一场画展。
当看到来电提醒上是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越洋电话,安叶霁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安亦珩,随即下一秒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只不过是几个月之前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了些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话，怎么就一直想了……
顿了顿指尖还是轻点了接通，然后下一秒带着些不自知雀腾的心情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手机听筒那头传来的是不太熟悉但是绝对忘不了的女声。
安诗琪在庾城捏着电话,抿了抿唇,一字一句的话语清晰传入安叶霁的耳朵里；
其他的话安叶霁都没怎么听清,唯有那一句，就这样萦绕在耳边,没法散去。
她说：
“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叶霁。”
婚礼……吗？
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半年之前在庾城看到的,焰火齐放的那天晚上，整个庾城的焰火都仿佛在为那两个人的吻作背景。
好像有有些难受了，那种很久都没有出现的不甚美妙的感觉。
“不用了，我很忙。”
安叶霁声线淡淡,自己并没有观摩他人幸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爱好。
“一来一回也就两天的时间……”
安诗琪就猜到这人会拒绝，想了想之后又开口：
“亦珩他……也很希望你来。”
“……什么时候？”
安叶霁听见自己这样说。
“下个月十二号，我的生日。”
安诗琪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给自己选着晚宴服的丈夫，声线里的幸福意味是毫不掩饰的浓，几乎要凝成实质，穿过手机的听筒，把另一端安叶霁的喉头扼住；
婚礼也要选在她的生日啊，很喜欢很喜欢吧？
“嗯，恭喜了。”
安叶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也可能是真心的想要为这两个人祝福吧，谁知道呢。
……
夜。
安叶霁抱着平板一边跟傅双打着电话。
“那个安诗琪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安叶霁抱着平板语气蔫蔫；
“……安诗琪是谁？”
傅双看着自己电脑上关于阿姆斯特丹某文化工作室的资料，有些懵逼地摇了摇头。
“就是……哎呀算了说了你也想不起来。”
安叶霁换了只手撑住下巴：
“我本来是计划下个月跟路易斯一起去看他的新展场地来着……”
安叶霁没有看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远在大洋彼岸的好友敲击着键盘的指尖一顿，然后浓墨的眸底泛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晦暗；
一点一点的，从眸底蔓延，直到晦涩的情绪蔓延到整个空间，细密的情绪织成暗色的网，连同拿着电脑的人一起，被笼罩在无尽的夜色里。
……所以下个月一定会待在阿姆斯特丹了吧？
“不跟你说了，我先忙去了。”
跟安叶霁打了声招呼，傅双挂断了电话，然后打通了与半年前那通电话一样的号码：
“这段时间我让你收的股，就跟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收。”
“是。”
挂断了电话，傅双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傅双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如同琼浆一般在灯光下闪着魅惑的光芒，危险又有着引人犯罪的力量。
抛下的网要慢慢收，轻轻地，才不会吓跑网里的猎物，不是吗？
*
八月十二日，安诗琪的婚礼当天。
当安叶霁的脚尖重新踏上庾城的地面的那一刻，安某人就开始后悔自己上个月为什么那么嘴欠就答应了下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不过……
安叶霁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些纳闷儿：
安亦珩的婚礼，安父和安母怎么从来都没跟自己提一嘴啊……甚至自己在上飞机之前跟安母打电话说自己要回国，安母都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自己为什么突然回国……
机场口，李叔早就已经停着车等着安叶霁的到来。
本来安叶霁是打算让傅双来接自己来着，但是这人不知道又有什么惊天秘密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前几天又莫名其妙跑去了阿姆斯特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安叶霁一问是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不肯说……
安叶霁蹭了蹭鼻子：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一点都不。
“李叔，安亦……我哥的婚礼你参不参加？”
安叶霁有些闲得无聊，探着头找前面开着车的李叔说话聊起天来。
“……”
李叔蹙眉：
“大少爷他……要结婚了？”
安叶霁挑眉：
“李叔您不知道吗？”
李叔一边想了想，确定地点了点头一边有些难言地开口：
“自从大少爷上次说要离开安家之后，我就没有……”
“……什么？”
安叶霁蹙眉：什么离开安家？
“……夫人……”
李叔看了看安叶霁毫不掩饰的惊讶神色，虽然不知道夫人和老爷为什么不告诉小少爷，但是自己也心知似乎说错了话，当下便不再言语，心下有些微微吃惊：
或许……
大少爷辞职后又离开安家，和小少爷出国有什么关系……吗？
“李叔，你说啊，母亲怎么了？”
安叶霁有些急切地追问，但是李叔一双眼睛直视路况，不再回答安叶霁的问题。
“……”
见状安叶霁也差不多清楚，便也不再追问，但是从回到安家庄园的一路上，微蹙的眉头和沉黯的眸光显示了主人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情绪。
车子平稳地驶入庄园大门，车刚平稳的停下来，几乎是同一瞬间，安叶霁就打开车门走下车，步伐平稳地走向大门。
细细看去，平稳地脚步却有几分急促的意思在……
“阿霁回来了？”
知道小儿子回家，安母早就叫阿姨备好了安叶霁喜欢的点心和巧克力，看见安叶霁清隽的身形在门口出现，安母站起来笑着迎接；
“嗯，母亲。”
有些心思根本没在上面地应了一声，安叶霁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安母，转身走上了楼梯：
“母亲，我先上楼了。”
“你才刚回家，就上楼干嘛……”
安母看着才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要上楼，有些无奈地笑笑，也只能随他去了。
二楼；
“……”
安叶霁站在走廊的尽头，走廊尽头的房间没有关门。
抿了抿唇，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安叶霁伸手推开了属于安亦珩的房门。
干净，一尘不染。
安叶霁脚步顿了顿，然后走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很干净，也很空；
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安叶霁走进去，心里的疑惑无限扩大……
安叶霁走下了楼，没有任由心里的疑惑持续发酵，走到客厅里看着安母，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
“妈，……安亦珩呢？”
“……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安亦珩，安母的眸中闪过几分暗淡，然后安叶霁看见安母抚着猫的手顿了顿；
“母亲，安亦珩他……离开安家了？”
“……”
沉默代表的是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
安亦珩还是无法理解；
“……阿霁，有些事情很复杂，你……”
安母抬起头看向小儿子，半年前大儿子跪在地毯上对自己说着话的样子和那个在医院工作的女孩子对自己诚恳说话的样子轮回播放……
“有什么事情复杂到可以让安亦珩离开安家，连他的婚礼也不通知你和父亲？”
安叶霁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安母，眸子里是安母看着心惊地蓄着风暴；
“阿霁……”
安母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事情从去年的那一场雪开始讲起，开口的那一瞬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最终理智重回大脑，堪堪压下冲动，安母移开目光：
“我和你哥，都是为了你好。”
“……”
这句话说出口，不只是安叶霁，连安母自己都愣了愣：
都是为了安叶霁好……
那，安亦珩呢……
自己对这个没有血缘，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从小养到大的儿子……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安叶霁站在原地，一时间因为安母说的为了自己好有些闷惑地蹙眉：
……为我好？
呵……
思绪还没有来得及扩散，手机的铃声再一次响起，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声；
安诗琪有些着急地看着不远处一脸木然，眉眼间还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男人，对着手机那头的安叶霁开口：
“叶霁，你还没到吗？”
“……”
安叶霁张了张嘴，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又狠狠地蹙了蹙眉，把话吞了回去：
直接面对面的问省事透彻。
“我很快就来。”
收起了手机，安叶霁看向安母：
“我先出门了。”
没有听安母的回应，安叶霁径直走出了门。
“……”
坐在车厢里，安叶霁微蹙着眉看着窗外快速向后划过的风景，自己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安小姐这么积极地要邀请自己去她的婚礼。
……想先跟小叔子打好关系？
这个想法一出，安叶霁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
如果这位安小姐知道自己小叔子喜欢的就是自己的丈夫，这位准新娘还会对自己这么热情吗？
呵……
*
另一边，一身洁白婚纱的安诗琪看着出来参加婚礼手里还一直蹙眉看着手表好像马上要赶回去签合同的安亦珩，有些无奈地伸手搂起裙摆走到安亦珩身边：
“安先生，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面子，暂时五分钟不要看您的表呢？”
“……啊，抱歉，我不经意的。”
安亦珩有些歉意地开口，然后看了一眼安诗琪，开口称赞：
“你今天很漂亮。”
“废话……”
安诗琪翻了个白眼：
“老娘今天结婚诶！我现在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嗯，很漂亮。”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诗琪看到面前灿若星辰的男人眸子突然黯淡下来，抿了抿唇，安诗琪招手叫来另一边在招呼宾客的丈夫，把手里的裙摆递给对方搂着，然后看向安亦珩：
“安亦珩，你有没有预想过你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的？”
“有。”
安亦珩点了点头：
自己有一段时间总是做梦，梦到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年手捧着一束蔷薇走向自己，但是梦醒之后总是只有忽明忽暗的烟头。
“……”
安诗琪一看安亦珩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又开始想安叶霁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这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己叫他去跟安叶霁解释一下，说了一万遍，这人死都不听，看来还得自己推一把……
*
安叶霁到的时候还不算迟，婚礼还有一个小时正式开始。
犹豫了三十秒钟要不要进去，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想要看看安叶霁有没有来的安诗琪看见安叶霁一愣，然后搂着裙摆走上来看着安叶霁：
“叶霁，你来了？”
“嗯。”
安叶霁看了看面前的安诗琪，很美；
“你很漂亮。”
“谢谢。”
没有女生在被人夸漂亮的时候会不开心，安诗琪也不是例外。
“新婚快乐，安亦……我哥呢？”
安诗琪满面的笑意被这句‘我哥呢’打得稀碎，然后妆容精致的脸上出现几丝裂痕：
突然想起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对方说过自己的伴侣是谁，而且年前自己第一次跟安叶霁见面的时候是被默认为安亦珩女朋友出席的，貌似安亦珩也从来没有澄清过……
嘶……
安诗琪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自己从一开始邀请安叶霁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在对方看来，自己是作为安亦珩的未婚妻在向安叶霁发出邀请……？
有了这个认知，安诗琪整个人面色都不好了：
我不是那种人啊，虾仁诛心啊……
说时迟那时快，看见未婚妻不在大厅里的男人走出来找安诗琪，安诗琪第一次觉得自己家亲爱的来得这么是时候；
退后一步挽上了未婚夫的是臂弯，安诗琪重新看向安叶霁：
“叶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
“……蛤？”
安叶霁看着身形高挺但是气质儒雅跟安亦珩气质完全不同的男人有些混乱，眼前的男人身影逐渐和那天的身形重合：
“所以……那天除夕夜里和安小姐接吻的……是你？”
“嗯？你看见了？”
安诗琪有些惊讶，然后看向安叶霁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不会以为……那是安亦珩……吧？”
“……”
安叶霁沉默。
看着面前的人也并非如安亦珩说的，已经重新有了喜欢的人了，安诗琪叹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安叶霁：
“我有很多话想说，你要听吗？”
安亦珩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要听吗？
“……嗯。”
安叶霁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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