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挂断傅双的电话,另一边让人查的东西就已经有了结果。
“老板,小少爷在飞机的事故里受了轻伤,昏迷了。”
电话那头拿着手机的人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根据医生的说法,小少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些伤不会致人昏迷,好像是……小少爷本人的潜意识不愿意醒过来一样。”
“……嗯,我知道了。”
手里拿着电话挂断,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在主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攥紧了手边的布料,直到价值不菲的西装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皱……
把手里的电话随意丢到办公室一边的沙发上,男人墨色如水一般的眸子落在落地窗边的空地;
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摆着属于安叶霁的画板,少年总喜欢盘着腿坐在落地窗前安静地在画板上涂涂画画,自己在一旁办公,他就在落地窗前画画。
安亦珩浓睫微阖,以前好像也没有感觉这个办公室这么大呢……
好像,空空的了。
用短信告诉傅双安叶霁受伤昏迷的消息,安亦珩也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随意把桌上的策划案合上提脚走进了休息室。
“……”
安亦珩侧躺在柔软的床上,皱着眉脑子里乱成一团,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两个小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一边是拿着小树枝穿着小白衣服的小人儿在左边说着话:
“阿霁是你弟弟呀,弟弟受伤了当然是要去看呀,你又不跟他说什么,而且阿霁不是还昏迷着吗?你就去看一下,看一下就不看了,没什么的,只要瞒着母亲就好了……”
另一边是拿着小鸡毛掸子穿着黑色衣服的小人在右边气势汹汹: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自己明明就知道你喜欢阿霁,而且你还答应了母亲不再去撩拨阿霁的心,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不能这么做,阿霁现在只是一时不懂事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你,你应该离阿霁远一点,让他的生活回归原本的轨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就要这么说,……%¥#¥……&*……”
脑子里乱七八糟吵架的声音乱成一团,安亦珩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了助理的电话。
“喂……”
“嗯,一张去阿姆斯特丹的机票……要最快的。”
“嗯,快……”
顿了顿,安亦珩说出了几个小时前跟另一个人说出的同样的话:
“……不要让夫人和总裁知道。”
“……是,安总。”
刚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李助理刚拿出自己的平板准备把昨天看了一半的一百五十集大型白莲花女主上位宫斗苦情剧追完,就接到老板给自己的任务;
苦哈哈的答应下来,李助理有些遗憾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平板,然后抹了把眼泪开始给老板订机票。
一切都准备好后的李助理重新抱起床上的平板,给安亦珩回了个电话。
“喂,安总?”
“嗯?”
“您的机票已经定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四十五的航班。”
“好,辛苦你了。”
安亦珩坐在沙发上,手里馥郁醇香的红酒在灯光的映射下照射出绚彩的色彩,摄人心魂;
“你昨天最后提交上来的那个方案挺好的,就这个吧。”
李助理抱着手里的平板还没来得及打开追剧软件就听见自家老板说着这么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欢呼,安亦珩的声音又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最近大家一直加班辛苦了,明天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谢谢老板!”
李助理抱着手里的平板,被安亦珩突然的良心发现感动得老泪纵横:
…某安姓无良工作狂老板终于良心发现给自家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的员工放假了!
这一切反常情况的出现,背后到底是人性的觉醒,还是道德的重回?!
……
高楼危立的城市建筑群中,某处的灯光依旧亮着。
安亦珩侧着头,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撑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眼神有些涣散看着窗外的景。
初冬的夜总是动人;
寒冷给夜晚的墨色浓郁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意向,让人觉得这夜在初冬世界,倒也不显得有多浓。
庾城的夜晚总是迷人热闹,灯红酒绿的夜店里,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接着微微酒意肆意扭动着年轻的身体,夜店的墙壁把屋外带着寒意的空气隔绝开来,仿佛这个歌声喧嚣的小空间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
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安亦珩从休息室走出来的时候办公室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窗外旭日初升的第一缕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在办公室里的原木地板上,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都在淡暖色的光柱里显得可爱了些。
安亦珩心情不错,这从男人唇边微微漾起的弧度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会心情不错呢?
……谁知道呢?
安亦珩想;
天上飘着小小的雪,机场人不多。
安亦珩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白色的毛衣领堪堪遮住好看的喉结;
拿着护照准备走进登机口,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要去看得人,安亦珩居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电话的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铃铃铃——————”
修长的大手上布着浅浅的淡青色青筋,随着男人曜黑的瞳仁看向屏幕,攥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直到拿着手机的指尖开始泛白,安亦珩看着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母亲’,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假装看不见的想法。
手上攥着手机的力度松开,手上有些微微凸起的青筋都好像一起失了力气。
安亦珩垂着眸子,拿着护照的手都有些微微失力,最后食指还是轻点了屏幕上的接听,男人的声音低沉:
“母亲。”
安母坐在车上,漂亮的眼睛看着刚走进机场的男人,声音依旧是一如从其那样的温柔声色,但却带了些质问的冷漠:
“安亦珩,你要去哪里?”
“……”
手上突然就失了力气,手里的护照悄悄从手里滑下来,安亦珩突然就有些想笑,润磁的声线清晰:
“母亲不是都已经查到了吗?”
安母坐在车里,虽然自己确实已经查到了对方的目的地,但是在真的从对方口里听到这么坦诚的回答,这位一向温柔优雅的母亲还是愣了愣,然后心里有个回答已经清晰可见:
“阿珩,你不要告诉我……”
安亦珩收回了迈向登机口的脚步,转身走向机场出口,声音依旧清晰:
“母亲,我喜欢阿霁。”
“……安亦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母心下大骇,一面升起了车内的挡板,尽管自己知道前面开车的李叔不是个会胡乱说话的人;
安亦珩一边往外走,已经看见了属于安母的车,直接说出来后,心里反而多了几分畅快:
“如您所见,我喜欢的是男人,准确的来说,我喜欢阿霁。”
安母左手有些颤抖着攥住身上高级定制的衣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失态,但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怒意和失望夹杂着惊讶还是忍不住让安母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情绪:
“安亦珩……我安家对你一直不薄,你最后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人就是这样,在跟对方产生不快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喜欢把自己曾经对对方的好都量化,然后把那些情谊都转化成一个个的重量砝码,一块一块地压在对方身上。
“……对不起,母亲。”
安母夫妇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安亦珩是知道的。
所以在认清楚自己对安叶霁的感情后,心里一直有着萦绕不去的愧疚。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去阿姆斯特丹看阿霁,然后对他表明心意?”
安母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不是。”
安亦珩实话实说;
自己原本就只是想去看看那个人而已,原本以为会逐渐消散的思念情绪,却在悄然间与日俱增着,自己这次去,只是想了散心里的想念而已。
闭了闭眼,安母深吸了一口气:
“阿珩,从小到大你都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这一次也是一样,对不对?”
不对;
安亦珩在心里回答着,但自己四岁那年,温柔漂亮的女子小心笑着抱起自己对自己说‘阿珩,以后我就是你母亲了’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否定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是一阵沉默。
“……”
安母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己当然是都喜欢,但两个男人的感情……
怎么可以啊……
“阿珩,你长这么大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现在母亲就只拜托你这么一件事……”
安母顿了顿,强忍住心底不太好过的情绪继续开口:
“你这次就等阿霁醒来,跟他说清楚,好不好?算母亲求你了……”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安母就坐在自己视线之内的车里,但手里传来的,带着丝丝哀求的声音却让安亦珩觉得很陌生。
机场里明明开着暖气,安亦珩却缩了缩脖子;
唔,真冷呢。
今年庾城的冬天不仅来的比往年早,而且好像比往年都要冷呢……
小小的雪花从微微灰色的天上飘下来;
“……好。”
安亦珩听到自己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