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苏苏语调里带着点小鼻音，软软的，一双鹿眸也懵懵懂懂，浮了层雾气。
顾西延捏着手机的手一紧。
果然，电话那头静止了一秒钟，然后顾老的声音噼里啪啦传了过来。
“爸爸？”
“顾西延，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
“你这个不肖子孙，该不是背着我结了婚还生了孩子吧？”
苏苏这才意识到，顾西延刚才在讲电话。
而且对象是五年前拆散苏菀和顾西延的顾父，也就是她的爷爷。
她眨了眨眼睛，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苏苏一开始就想好了，把爸爸搞定了，肯定是要去把爷爷也搞定的。
但是她没想过这么快就让爷爷知道她的存在。
顾西延看了一眼苏苏，语气里没什么情绪，“爸，我并……”
然而顾老很激动，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
“孩子多大了？”
“难道是那个女人来找你了？”
顾老这话，已经透漏了苏菀的存在。
但是爸爸不是失忆了吗？
难道爸爸变渣了，已经恢复了记忆，却装作没恢复？
如果是这样，苏苏不得不考虑接下来她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去看顾西延的神情。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头却紧蹙起来，明显不知道顾老是什么意思，“什么女人？”
看来他并没恢复记忆，应该是顾老说漏了嘴。
“爸，你说的女人是谁？”顾西延换了个手拿手机，神色紧绷着，“为什么来找我？”
顾老咳了一声，“没什么，没什么事我挂了，等西迟回来，你也一起回来吃个饭。”
“说清楚。”顾西延明显感觉到顾老的异常了，揉了揉眉心，“到底什么意思。”
大约五年前，他出过一次车祸，醒来后就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医生说是脑部受创，再加上一部分心理问题和精神压力造成的。
因为并不影响生活，顾西延就也没有在意。
但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一种茫然无力感，心中经常空落落的，像被人挖了一个洞，怎么样都填补不满。
为此，顾老还找了心理医生帮他治疗，但两个月的催眠放松治疗也没什么用。
顾西延问过顾老和身边的人，他是不是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但皆是否认。
后来时间长了，那种空洞感才慢慢地消失。他进了娱乐圈，无比忙碌，生活也充实起来。
刚才顾老的话，让他一下子想起了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并捕捉到了一丝可疑。
顾老却转移了话题，“叫我下棋，我先挂了。”
“……”
“爸爸。”苏苏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拽了拽他的衣角，“是爷爷吗？”
顾西延把手机放回兜里，看她一眼。
难道这小鬼……
见他出神，苏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爸爸？”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顾西延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小脸上看出来什么，“嗯？”
真的不是骗子吗？
顾西延刚才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这孩子是自己在车祸失忆前生的？
时间好像也差不多能对上。
但如果是这样，顾老不应该会瞒着他才对。
苏苏知道顾西延一定是怀疑刚才顾老的话了，她趁热打铁，扁了扁嘴，“爸爸，我真的是你女儿呀。”
“你之前是不是失忆过？”
“你把妈妈给忘了。”
“当时妈妈刚怀了苏苏，你就出车祸了，妈妈去医院看你，爷爷说你失忆忘记她了，让她不要再打扰你，把她赶走了。”
“妈妈只好一个人把苏苏生下来……这些年，妈妈照顾苏苏很不容易的。”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幼儿园总是有小朋友嘲笑苏苏没有爸爸，苏苏才想来找爸爸。”
苏苏说着，声泪俱下，胡乱擦着眼泪，“苏苏如果骗爸爸，苏苏就是小狗！”
“……”
她说的很认真，但一个来历不明的五岁小孩儿的话，顾西延信五分就不错了。
不过，联合刚才顾老的反常，他一双眸里添了点深意。
“你妈妈在哪？”
苏苏止住眼泪，把头扭向一边，哼了声，“我现在还不想告诉爸爸。”
毕竟现在爸爸失忆了，还不知道他对妈妈的态度怎么样。
她的任务，可是要让两个人和好，所以苏菀出现的时机就很重要。
“你一个小鬼，总不能自己跑到剧组。”顾西延挑了下眉，猜测着，“而且……两天了，你妈妈不会担心？”
嗤笑一声，“所以……是她指使你的吧？”
苏苏是看出来了，顾西延就是不相信她。
或者说，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一直给他自己心理暗示，她就是个骗子，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失散多年的女儿。
苏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跟他纠缠。
“爸爸，我的小裙子都脏啦。”她很快就转移话题，苦哈哈着一张小脸，“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穿这一件衣服吧？”
苏苏说这话无非是试试顾西延的态度。
如果他肯给自己买几件衣服，买些日用品，就说明他心里真的有几分相信她。
如果他没这个态度，那他就完全没相信她。
闻言，顾西延捏了下手指，“所以？”
“这管我什么事？”
“……”
行。
苏苏气呼呼地不理他了。
看来这人完全没相信她！
没想到顾西延态度冷硬，但是路过一家大型商场时，交代刘存：“刘存，停下车。”
“啊？”刘存愣了下，“老板，怎么了？”
顾西延：“你带这小鬼去买衣服鞋子。”
苏苏心里一喜，看来爸爸就是个口嫌体正直！
既然要给她买衣服，那应该暂时不会赶她走吧？
“爸爸，你不去嘛。”苏苏歪着头问。
刘存找好位置停了车，替顾西延回答了这个问题，“商场人流量大，老板一出现，肯定会引起轰动啊。”
“哦，好吧。”苏苏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爸爸一点都不在意苏苏。”
顾西延：“……”
听到小姑娘这话，心里竟然还有点愧疚情绪。
刘存领着苏苏进了商场，一楼就有家童装店。
男人买衣服向来是速战速决，给女孩买衣服也是一样。
刘存直接让苏苏挑，他负责刷卡就行，反正之后顾西延会报销。
这商场衣服挺贵，苏苏挑了件小裙子，又挑了一套短袖短裤，一双凉鞋。
然后把导购叫到一边，让她帮自己拿里面穿的。
导购看她自己挑衣服，还知道避开别人买小内内，不由好奇问了句，“小朋友你几岁了？”
“姐姐，我五岁啦。”苏苏说着，把自己挑的衣服指了一遍，“姐姐帮我把这些包起来哦，他付钱。”
刘存看她挑好了，就过来刷卡。
导购把苏苏挑好的衣服都包起来。
这时，有人拍了苏苏肩膀一下，“苏苏，真的是你？”
苏苏回过头，认出来，是幼儿园和她一个班的女孩儿，还经常嘲笑她没有爸爸。
她皱了下小眉头，不想理。
“你连爸爸都没有，怎么能逛的起这么贵的商场啊？”
女孩儿叫宋佳妍，家里好像挺有钱的，平时在班里就很喜欢炫耀。
苏苏很看不惯她，“没有爸爸就不能逛这么贵的商场了吗？再说了，谁说我没有爸爸？我有爸爸，而且我爸爸超级有钱！”
小孩之间的炫耀通常跟虚荣心挂不上钩，就是想证明自己的爸爸更加厉害。
“骗谁呀！全班人都知道你没有爸爸，不会是你妈妈傍上了什么大款吧？”
宋佳妍话落，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存。
“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刘存没想到这么难听的话会从一个几岁的小孩儿嘴里说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人常说不要跟小孩儿计较，但有时候有的熊孩子的确欠教育。
宋佳妍哼了声，双手叉腰，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本来就是，苏苏没有爸爸，是野小孩儿，她妈妈没有结婚就生了苏苏，丢死人了！”
“呸呸呸！”
苏苏握了握小拳头，小脸气愤极了，还没有说话，一道偏冷的男声先传了过来，“谁说她没有爸爸？”
她愣了一下，一转头，就见顾西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虽然他戴了口罩，但从眼神里还是能看出来，他脸色不太好看。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几岁小孩，说话语气也温和不到哪去。
“她、她本来就没有爸爸，是个没有爸爸养的野孩子。”宋佳妍有点怂了，“我说的是事实。”
顾西延冷冷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男人站在苏苏旁边，呈一种保护的姿态。
明明他也没干什么，但宋佳妍就是觉得他有点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胡乱抹着眼泪，“呜呜呜，我要跟我妈妈说你们欺负我……”
苏苏：“？”
恶人先告状？
“妍妍，我的宝贝疙瘩，这是怎么了？”
宋佳妍妈妈正在旁边的专柜买东西，听到哭声赶了过来，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问：“宝贝闺女，怎么了？”
“妈妈，苏苏欺负我！”宋佳妍哭的超级大声，果真先告起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