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的忍让退缩,只不过是助长那些人嚣张的气焰,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机会,增加了他们践踏你的机会。”
安怀瑾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苏泽宇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一眼。
发现安怀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苏泽宇手指瞬地蜷起,又很快地松开。
将视线落向门上,顶在门板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门内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只有压抑的啜泣声跟虚弱的咳嗽的声音。
“妈,我不想再东躲西藏了,与其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让我就这样死了算了。”
男孩儿虚弱的声音传来。
“胡说什么?我不准你说死这个字。”李婶扭头训斥。
安怀瑾瞅准时间,双手猛地用力一推,半个身子挤了进去。
李婶终究放弃了抵抗,“安小姐,我不想……”
“我知道,我都知道!”安怀瑾上前用力地抱住李婶微颤的身子,拍拂着她的后背,“以后,你们由我来保护,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一个小丫头,口气倒不小。
不过是十八岁的年岁,如何去照顾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吐血的病秧子。
苏泽宇看向架在长板凳上的席梦思。
上面躺着一个脸色惨白得毫无人色的约莫十四五岁样子的少年。
床下面的一个垃圾袋里堆了很多的纸巾,上面带着血丝。
苏泽宇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几步,清冷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嘲讽的不屑。
“我劝你说话前先……”
苏泽宇话没说完,安怀瑾已经放开李婶的身体,大步地朝着李婶卧床的儿子面前走过去。
“姐姐,咳咳……我妈她是个好人,咳……她说那些话都说因为我……咳……是我……”
少年说几句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嘘——”安怀瑾竖起中指,抵在殷红的唇片上。
对着少年轻轻地笑,那笑如初绽的荷花,清纯甜美。
安怀瑾翻过少年的手腕,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她的手腕上。
“安小姐,别碰,别脏您的手。”李婶上来阻止。
被安怀瑾示意着,停下了阻拦,有些拘谨地低着头。
苏泽宇她是认识的,当初安家摆宴会的时候,这位苏家的少爷便来过。
说是安二小姐的未婚夫。
李婶局促地绞着手站着,不敢请苏泽宇坐,更是觉得让他站在自己这样的屋子里都是对他的玷污。
苏泽宇呢,看好的眉眼紧锁着,视线专注地落在安怀瑾的是身上。
心中思虑疑存。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真的会一些医术?
自己当初的隐疾,并不是她胡乱瞎猜的,而是真的被她看出了端倪?
如是想着,他那张棱廓分明的脸冷沉了下来。
怀着复杂的情绪看着安怀瑾认真把脉,诊断。
安怀瑾没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少年的手腕瘦若枯骨,冰凉脉弱,安怀瑾浅按深取,认认真真地把脉,然后对少年说道,“伸舌头我看看。”
少年对眼前这个好看的小姐姐是不信任的。
自知时日无多,考虑到了母亲未来。
他愿意取悦讨好她,乖乖地将舌头从苍白毫无血色的唇里探了出来。
安怀瑾仔细查看了舌苔。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安怀瑾有了自己的诊断。
殷红的唇缓缓地勾起,如初绽的桃花,“叫什么名字?”
“姓李,名勋臣。”
“李勋臣,好名字,一听未来就是做官的。”
李勋臣苦涩的一笑,他从生病后就几乎没去过医院,现在一日数次吐血,他只怕时日无多了,谈何做官?
他什么话都没说,“若是我真的有一天会做官,我第一个就要保护姐姐。”
“那可是你说的哦!我可记着呢。”
安怀瑾冲着李勋臣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李婶,“勋臣,做胃部切除术有多长时间啦?”
“你怎么知道?”李婶惊讶地抬眸看向安怀瑾。
她不记得自己有跟别人说起过儿子的病。
当初承包工地的丈夫刚坠楼死了,给他们娘俩留下一屁股的债务。
她没日没夜的打工还债,耽误了孩子正常的饮食。
就此落下了胃溃疡的毛病。
她带着孩子四处求医,结果所有的医生都说只能切除溃疡的部分。
她没钱,只能去了一家小医院做了手术。
却没想到却害了孩子,至此落下了吐血的毛病。
刚开始还是几天一次,如今是一天好几次,李勋臣更是虚弱得连地都下不了了。
李婶想到这里,抬起手臂,抹擦着眼角。
“四年了,刚做了第一年,情况还算好,可是第二年的时候,就出现了反复,医生说没有清除干净,需要再做一次手术……”
李婶扁了扁嘴角,“怪我,都怪我。怪我没本事,赚不到钱,没办法……没办法……”
站在离门口最近的苏泽宇这次是真的静默了。
她是真的有医术!
苏泽宇这一次是真的肯定。
李勋臣不忍心看李婶哭。
虚弱地撑着笑,“妈,你说什么呢……咳咳……就算是我再做手术,也不见得能好,咳咳……浪费钱不说,人还得跟着受罪,咳咳……”
“嗯,幸亏没去做这个手术,做了才是真的害了勋臣。”
“这……这……这话怎么说?”李婶霍地抬头。
“胃是人体的吸收器官,一次次的切除,器官缩小了,还怎么吸收营养,身体没有了营养供给,人又怎么可能存活下来呢?”
安怀瑾顿了顿,“一般出现呕血症状的有多种情况,勋臣脉象细软无力,手足冰凉,舌淡红而苔薄黄,这是阳气不守,是阴虚的表现,
脾脏不调,再加上思虑过重,便出现呕血的症状。若是能将吐血的症状止住,胃痛自然就会停歇掉。”
“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咳咳……我的病还有的治?”李勋臣那双黯淡无光的眸霍地瞠开,有点点星光进驻。
“二小姐,谢谢,谢谢你。”李婶只当安怀瑾是在安慰李勋臣,忙拉住了她的手,不想让她说太多,以免露馅。
对一个将死的人,就算是能心存希望也是好的。
安怀瑾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怪李婶不信任自己,对李婶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她也还只是个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刚从乡下来没读几天书的孩子。
只是苏泽宇这一次出乎她意料地位她开了口。
“她懂医,我爷爷就是让她给治好的。”嗓音冷漠强硬。
偏生真的给房间里的另两个人燃起了希望。
“安小姐,你真的……真的会……”李婶那双枯瘦的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力量。
紧紧地箍住安怀瑾的手臂。
如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嗯,不出半个月勋臣就能跟一般的高中生那样生龙活虎,能吃能喝,能蹦能跳!”
“听到了吗,儿!”
“……嗯!”勋臣濡喏着唇,好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这次你们决定要跟我走了吗?”安怀瑾不失时机地问。
李婶脸上的喜悦褪去,浑浊的眼底浮涌着惊恐,“安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那个家我……”
“不是去安家。”
李婶眼底疑惑,“那是……”
“我在外面买了间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怪冷清的,想让你们俩母子搬过来陪陪我,顺便替我看房子。”
苏泽宇发现自己应该要重新审视安怀瑾了。
这个从一开始,他以为的靠运气和一些奇技淫巧来欺骗隐瞒了爷爷,以此达到攀附权贵,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丫头。
却在一次次的接触中,让他一次次地对她改观。
安怀瑾不知道此刻苏泽宇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更不会分出精力跟心神,去关心一个她不在乎的人的心里的想法。
安怀瑾亲自动手,收拾了几件母子俩重要的东西。
“你先回去吧,我已经用手机叫了车,一会儿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安怀瑾站到苏泽宇的面前,再一次出声赶他离开。
反倒是激起了苏泽宇心底里的逆反。
他直接绕过安怀瑾,解开白色衬衫的袖扣,整齐地将袖子一点点地折到了手肘处。
伸出紧实的手臂,绕过李勋臣的膝下跟脖颈后头,使劲地往上一抬。
却惊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体重居然这般的轻。
李勋臣很懂事,马上伸手捂住嘴唇,将脸转向了外边。
“苏少爷,苏少爷这怎么使得?快放下来,我自己来背就可以。”李婶一脸的惊慌失措。
苏泽宇视线越过李婶,直直地落在安怀瑾的脸上,“前面带路!”
安怀瑾莞尔,这位苏少爷还真的是叛逆。
她也不推辞。
特意拿出一个看起来算是比较干净的毛巾折叠后握在手里。
拎起一个手提袋,“李婶,让他帮忙吧,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就多做点好吃的慰劳他。”
听到安怀瑾这句话,苏泽宇那双沉冷的眸微微一闪,斜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安怀瑾。
“那是一定的,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一行人坐上苏泽宇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