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愿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周如璧还没有回宫,他准备赖在国师府蹭饭吃。
然而巫有崖就是不开饭……
还表示自己是半个出家人,晚上不吃饭。
蓝愿一整天跑来跑去的,都饿昏头了,闻言没好气道:“国师大人,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巫有崖:“我宁愿饿着,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蓝愿:“???”
周如璧伸手敲了一下蓝愿的肩膀,笑眯眯道:“走啦,我带你去吃饭去,长安城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吃饭吗?”
蓝愿莫名其妙的被少侠拉出了国师府出去下馆子,京城里依旧人口膨胀,两人没有找到雅间,只能找了个热闹的小酒馆,靠在窗边一边吃饭一边听八卦。
小酒馆没有蓝愿想的那种富丽堂皇,大堂里到处都是人,贩夫走卒,游侠书生,公子贵人都在一起吃饭,叽叽喳喳的在聊天。
蓝愿一边吃饭一边奇怪的问周如璧:“国师为什么不吃晚饭?”
周如璧耸了耸肩道:“他不想给我饭吃。”
蓝愿:“???为什么?”
周如璧道:“因为我今天把公主府和姬氏的人都得罪了,他要是宴请我一起吃晚饭,别人会以为他跟我一伙的。”
蓝愿:“……”
“你不生气?”蓝愿哭笑不得道。
周如璧喝了一口汤,冲她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蓝愿嘟囔道:“国师跟我先生还是自小的朋友呢,竟然都不出头,连和你吃顿饭都不敢。”
周如璧沉默了一下,夕阳温柔的洒在他的肩膀上,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巫氏一族人丁凋零,国师襁褓中便失了父母,形影相吊,这些年来,他一个人支撑家门,很不容易。”
蓝愿愣了一下。
周如璧放下酒壶,靠在酒馆的窗户上,轻轻笑了笑,认真道:“阿愿,勇气二字,只能用来要求自己,不能拿来强迫别人。”
蓝愿呆呆望着他,少年的面庞上稚气未脱,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上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她从前总觉得他是个脑洞清奇的沙雕,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原著里说他是个纵情山水,温柔善良的如璧君子。
她心头涌起一股温柔来,正要说话,就听见旁边一个桌子上的人在议论什么。
“听说了么,十五年前姬家那个与人私通的公子,被大理寺拿走了,说是当年的事情有内情。”
“这能有什么内情?”
“不知道,据说还是蓝老丞相家的孙女去大理寺报案的。”
“蓝老丞相家的孙女?这又有什么干系?”
“听人说,那姬二公子流落江湖,给蓝老丞相家的孙女做了老师。”
“那这个门生可真够不错的。”
“这个不好说了,姬二公子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呢,啧啧啧……”
蓝愿本来懒得搭理这群人,后来这些人越说越不堪起来,仿佛都亲眼见到周叔夜勾引未成年学生了。
最神奇的是,聚在一起闲聊的里头还有很多女的!
她终于忍不住冲骂的最难听的那个姑娘道:“大理寺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你怎么能在这里编排他人呢!\\\"
那姑娘同桌的女伴闻言冲蓝愿道:“姬二公子若不是行为不端,也不会被逐出家门,苍蝇不叮无缝蛋,怎的大公子就没事?”
蓝愿:“……”
另一个大婶也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帮腔道:“我听人说,大姓人家的姑娘都是要请精通女德的女先生来教,蓝氏到底是寒门,虽然出了个宰相,毕竟底子差了些,竟然让个男人来教自己姑娘。”
蓝愿叫她气笑了:“!!!大婶,你认得字么?”
大婶:“……”
蓝愿毫不客气的道:“你见过几个大姓?认得几个贵人?真是可笑,你连字都不认识,倒知道人家教女儿认字的规矩!规矩能当饭吃吗?”
她说话实在扎心,满堂的男男女女差不多都被她得罪了,纷纷对她人身攻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忒不检点了,竟与男子一桌吃饭。”
蓝愿:“大周哪条律例说了,不准男女一桌吃饭的?”
这个世界压根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就这酒馆里也有一些女子是同男子一道儿的。
一个胖男人冲蓝愿道:“律例也没说不准吃屎啊,你吃了吗?你今天跟男子同桌吃饭,你相公知道吗?你婆婆知道吗?你这不是丢你婆家的脸面么?”
蓝愿:“……”
另一个瘦书生道:“怪不得她给蓝家说话,瞧她生的那狐媚劲儿,想来也是个不检点的。”
蓝愿:“……”
她低头看了自己竹竿一样的身材,实在是看不出来跟狐媚劲儿有什么关联。
哦,狐媚劲儿从来不是什么确切的形容词,只要被骂了,那人必定要耻辱一阵子。
那些人见她不说话了,越说越起劲儿:“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出来跟人骂大街,也不知道她父兄干什么吃的。”
……
“若是我女儿这样,我定打死了。”
周如璧猛地一拍桌子:“他娘的这些个呆鸡!”
小太子撸起袖子,跟那几个人疯狂对喷起来,越喷越激动。
他体力脑力绝佳,一人能打十个智障,登时整个酒馆吵得热火朝天。
正在酒馆门口馄饨摊子吃馄饨的青司南刚坐下,一口汤都没喝,就听见里头吵的跟三千只鸭子在叫似的。
她皱着眉头上缓步走上楼去,就瞧见皇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锦袍,在跟人对骂。
青司南把佩刀猛地拍到桌子上,冷冰冰冲众人道:“滚。”
她身上从穿着的还是那件黑色广袖袍子,头发上的冠带已经摘了,是个高马尾。
那些人看她穿的怪模怪样的,但是剑是大理寺差役的佩剑,不情不愿的往后退了退,口中骂骂咧咧:
“你谁啊你。”
“大理寺就是这点不好,招女差。”
“一个姑娘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青司南猛地伸手把最前面一个人揪过来,按到桌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在教我作事?”
众人吓得心肝都颤了,纷纷后退。
那男子颤抖着身体,磕磕绊绊的道:“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样,你相公心里不痛快……”
青司南猛地拔剑在男人的脸上划了一刀,然后剑猛地插在桌子上,平静道:“教我做事,你也配?”
方才跟周如璧对喷的人这会儿吓得魂都没了,纷纷做鸟兽散。
周如璧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司南,忽然蹲下去看桌子下面,发现那把普通的大理寺佩剑已经扎通了桌面!
他激动的看着青司南,眼冒精光道:“少卿大人,我请你喝酒!”
蓝愿:“……”
青司南:“……”
……
周叔夜透过天窗瞧了一眼外面,感觉已经是晚上了,他恢复了些力气,准备站起身在牢里走一走。
地牢门口的脚步声。
他手中将方才断笔握在手心里,不动身色的稍稍坐直了身体。
却见姬惜手里拿着酒壶,缓缓走了进来。
一个皂吏进来体贴的把所有且闲杂人等都支了出去,牢房里一时间寂静起来。
周叔夜静静的看着姬惜。
姬惜把手里的酒壶和杯子放在小案上,细致的在酒杯里倒了酒,低声道:“天气有些冷,喝点酒暖和一点。”
周叔夜缓缓起身走到案前坐下,看了一眼酒杯,动了动唇,过了许久才道:“没有虾肉饼。”
姬惜有些责备的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道:“嬷嬷病了,不能给你做虾肉饼了。”
周叔夜麻木的看着面前的酒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母亲没了之后,祖母隔三差五的找由头关我,家庙里的饭总是凉的,我很想嬷嬷做的虾肉饼。”
姬惜哑着声音道:“当年,大将军听说郡主过世,怕你受人欺凌,派了人来京城接你去江南,你知不知道,再等三天,你就能离开京城了。”
周叔夜低垂着头,声音低的跟呓语一样:“我知道,可是他们把叶姐姐也关了进来,说她与人私通。”
“是她自己私定终身,是她不检点,是她不知羞耻,都是她自己不好!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姬惜激动的说。
周叔夜苍白的唇动了动,过了许久,他说:“我知道,可是他们连水都不给她喝……我没有办法。”
姬惜再说不出什么了,他把酒推给周叔夜,轻声说:“喝了吧,不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