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磊一家考察完猎人小屋选址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捕鱼。
水车在窑洞里?沉寂一冬,现在冰也化了,是时候上场了。
在鱼的诱惑面?前,有活的、没活的村里?人,蚂蚁搬家一样,把水车各个部件挪到镇上大堤上。
徐中磊就蹲在路边,把这些玩意挪到水上浮筒上。
桥墩和小艇非常巧妙地卡住漂浮的浮筒,看?着安全性有保证,徐中磊索性就将水车尽量往河中靠,这样水位更深,捞到鱼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徐中磊拎着他?的小锤子?在小艇上忙活大几天,一个水车就在河边立起?来。
下水的那天,全村人都?来了,站在岸边翘首以待,水车转轴借着河水流动缓缓旋转起?来,八个巨大的鱼篓顺时针往河水里?扎。
嘎吱,嘎吱。
哗啦,哗啦。
大家一声不吭,静静等着猎物?入坑。
下水十分成功,不到一刻钟,第一条鱼被鱼篓带起?,转动到最高点之后,顺着预定的木质滑轨向下滑,安安稳稳地落在一个镂空的大木筐里?。
入篓的一路安排得明明白白,雪白鱼肚皮抛起?一道靓丽的弧线。
徐中磊伸进木框,把第一条鱼拎起?来,稍微展示了一下这条大鱼的大小。
然后塞给最近的徐志平,“一会煮一大锅,咱们都?尝尝味道——”
徐志平仔仔细细端详这条鱼,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青鱼!壮实得很,有个五六斤!”
“让我瞅瞅!让我瞅瞅!好久没见着肉了——”
“我来剖——石头,你这抓鱼的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咋做?比我用网子?捞可快太多……”
徐中磊随口答:“您那是也帮了忙的,这东西可不好做!到时候咱村里?人都?闲下来,一起?多做几个!”
他?确实没有藏私的想法,现在这条河上只有徐家老屋村在捕鱼,就算是多十几二?十个水车,也影响不到什么?。
倒是趁着群情激昂,徐中磊提到:
“各位,水车抓鱼开始就不会停,收获肯定不小,怕到时候杀鱼晒鱼忙不赢,咱们这两天搭棚子?,盖屋子?,到时候收了鱼,到时候就直接处理好,再拉回咱家。”
“这有啥?你石头的话,咱听!”徐志平涨红脸,“乡亲们,咱们今天就开干!干完再回家!”
不知?道是水车神力非凡,还是这条河里?的鱼一年多没人抓过,太阳下山,镂空木框已经装满了鱼。
徐中磊换上新的木框,这些鱼就全部让小程帮着抬到河堤下的镇子?里?边。
“哗啦”一下,倒得满地都?是银白色的鱼肚皮。
村里?人一遍又一遍观摩着这些个头肥大的鱼,喜上眉梢,口水不止。
入夜。
烤鱼、蒸鱼、煎鱼、鱼汤、鱼内脏火锅、煮鱼血,这一大篓鱼,一百多斤,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刮下来的鱼鳞都?洗得干干净净,春娟姐说要拿它?们做鱼鳞冻。
专职刮鳞的戴胜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看?见徐中磊就甩着手笑。
哥哥真厉害!我爱哥哥!哥哥抱抱我!
戴胜恨不得抱住石头哥大腿。
晚上的全鱼宴,徐中磊奉为上座,全村人都?来敬他?鱼汤。
他?一碗一碗干汤,撑得走不动道。
大人小孩老人全部吃了个肚儿圆,被鱼刺卡住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宴席最后,一百多斤鱼被造得干干净净,满地都?是鱼骨头。
神仙日子?!
*
水车装鱼木筐每隔十二?个小时就能满一次,满一次能收获一百多斤,这些鱼都?要及时处理,不然就发烂发臭。
所以在建好鱼棚和熏烤房之后,戴胜和徐金鹏自愿就留下来杀鱼晒鱼。
村里?徐创和王佳婷夫妻俩隔一天就过来拉一次鱼内脏,于是村里?人的餐桌肉眼可见地丰盛起?来。
村里?几个瘦弱的大头娃娃迅速地变得壮实,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长个子?的迹象。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徐敏敏也觉得。
尤其是有一天,徐辉家里?大张旗鼓,叫来全村人,气哄哄地说一定要分家,不分活不下去了。
原来徐敏敏这几个月在家也没闲着,她跟着樊玉锻炼身体,练跑步,早上绕着村里?跑一个小时,下午又跑一个小时,整个人变得黑黑瘦瘦,但是精神好了很多。
樊玉嫌弃徐敏敏一头长发毛糙又难洗,用菜刀把徐敏敏头毛剁了个干净。
锻炼加伙食变好,徐敏敏开始抽条,背脊也挺直了,看?着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光头小青年,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她有精力了,家里?就不好过。
自从上次撕破脸以后,徐敏敏就把“就暴力,不合作”的思想贯、穿于自己的行为实践。
她爷、她奶、她爸谁也叫不动她了,她就每天在家里?闲逛,打破几个碗,扔掉一些发芽的红薯土豆鱼皮鱼肉啥的,她奶一准备抄起?扫把,徐敏敏拔腿就跑,顺道还能带上几个土豆,带倒筷子?盒,再把洗好的衣服掼到泥巴地上……
一边走还一边翻白眼做鬼脸,“你来打我啊!”
朱娭毑气得高血压都?犯了,抡起?扫把乱打。
徐家一天得上演五六次全武行。
徐敏敏每次在家里?作完,要么?找樊玉去,要么?就跑到镇上去杀鱼蹭饭,等到家里?声势没那么?大了,就准时在饭点赶回去,吃完饭之后故技重施。
等到她爹也忍不了了,堵着门拿着大棍子?,气势汹汹,要打死她,徐敏敏做个鬼脸,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踩着椅子?凳子?,从围墙窜出去,一边大声嚎哭:
“我爸要把我打死了!!!不分家活不下去啊!!!”
每家门前都?嚎一遍,务必让每个人都?听到。
徐辉家被闹腾得鸡飞狗跳,家务没人干了,农活全部搁置着,别人都?开始砌上新屋子?了,他?家只种?完大白菜。
徐家老大爷整天忧心忡忡,愁啊!一家五口人,这么?耽误农忙时间,简直要了亲命了,到时候要是大雪又来,家里?吃啥?
他?拎着自己烟袋子?,听着屋里?徐敏敏闹腾,太阳天阴下去、吹来一阵凉爽的风,他?就哆嗦地寻思:
不是大雪要下了吧?
一个农民,没把庄稼都?种?下去,没把牲畜棚修理好,整天就跟一小姑娘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她去呗。
徐家老大爷,下定决心,半夜找徐辉决定了,分是可以分,怎么?个分法,绝对不能可着徐敏敏来。
刚巧,徐中磊和程昱铭那天往镇上去,等他?们回家,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
曾诚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趁着修葺屋子?的间隙,绘声绘色地过来和徐中磊讲故事。
徐敏敏和徐家确实分家了,她和她爹谈好,要土豆三?百斤,就净身出户,啥也不要,这会她已经住到樊玉家里?去了,俩小姑娘一起?住。
“那徐敏敏她妈呢?我记得她俩一起?闹的分家。”
曾诚神秘兮兮地说:“石头哥,这你可别说出去,我是和樊玉关系好才知?道的,被她发现我和别人说,我得被她拿菜刀砍。”
“快说!傻兮兮的。”徐中磊赏他?一个额弓,催他?继续说。
原来,徐敏敏她妈谭欢本来就是不想分家的,她有丈夫有儿子?,公公婆婆相处十几年了,自觉感情深厚,怎么?愿意抛弃一切?
至于家里?总是她受苦受累,作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农村妇女,那可不是受苦受累。谭欢总觉得一个家里?总有人要干家务活,总有人会吃得少,这不算是受苦。
“家和万事兴”,她一直担当?着这种?角色,徐辉打麻将输完钱,她就去借;婆婆让她去打工,她就去打;要她包揽家务顺便照顾好一家好几口人,她也愿意;
在谭欢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家里?好就是真的好,家庭和谐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所以她本来就不想分家。
不过徐敏敏要分家,她也不阻止,毕竟生的女儿,早晚要出嫁,迟早得分,早分晚分差不了什么?。
所以最开始,就只有徐敏敏想分家,净身出户,啥也不要的那种?。
樊玉给她出主意:如果分家只有徐敏敏在说,那就是小孩闹腾,过家家,没人会关注,成功不了。徐敏敏必须得把阵仗弄得大一点,所以得拉谭欢入伙;
而且,净身出户也不行,啥都?不要就跑出来,这是离家出走还是分家呢?到时候人家随随便便把徐敏敏拉回家,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东西也要分,一开始最好还狮子?大开口,要得越多越好,让他?们肉疼!
一个伟人说过:“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先得把调子?拉高,才能和人谈条件。
樊玉做了这两点指示,徐敏敏于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日夜不停地给她妈洗/脑,最后洗/脑成功一半,她妈自己虽然依旧不愿意分家,但是愿意帮女儿的忙了。
“事就这么?个事。不过听敏敏说,她妈后悔帮她忙了,整天都?在说些“早知?道就不帮你”的话,谭姨真是拎不清,和女儿享福去多好,把那一屋子?傻/逼当?宝一样伺候,也不知?道图啥……”
俗话说得好:我佛不渡傻/逼。曾诚也懒得再说谭欢了。
程昱铭听着这一番斗智斗勇,对樊玉刮目相看?,这小姑娘脑子?挺好使,好苗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徐敏敏分家唯一指定理论指导: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