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态度摆出来,朱娭毑也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死样子,一看这家就是分不成。
一旁吃瓜群众看着像是无瓜可吃了,刚准备回屋烤火去,就看见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往衣服里一淘,撇出两把大菜刀,涨红着脸大声道:“分!必须要分!谁说不分?”
徐中磊觉得看着小孩拎着大菜刀挥舞的样子,只觉得又些许熟悉。
靠在他一旁吃瓜的樊玉捂住嘴巴,差点笑出声。
哎呦喂!徒弟初次出师,咋就这么?搞笑。
徐敏敏——菜刀帮掌门嫡传弟子,两只手不住挥舞着,把自己想了好久的台词,一字一句: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阿姨,听我说,拿出菜刀实在是我对不住大家,但是呢,如果我不拿菜刀出来,肯定没有人愿意听我一个女孩子讲这么?多话……所以,对不住了,还是听我讲。”
“首先,我要分家,我的态度是一定要分家!”徐敏敏大声喊:“下大雪八个月!大家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娭毑全家,洗衣服做饭烧火劈柴,这些活,全部都是我和我妈干的,我不敢说我娭毑虐待我,但是零下几十度的天气,不要我们烧热水洗衣服!我妈妈、还有我,手上都是冻疮,而我老弟,娭毑、嗲嗲呢,他们躺在火炕上——”
“妈妈和我,每天都只有一餐饭,每天一个土豆……我们省下来的粮食,全部都是他们的,要是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人吃饱饭,有人饿肚子呢?我们不是一家人,我和妈妈不是他们一家人,他们不把我们当人!”
“所以,我要分家,自己找饭自己吃!我不要再伺候一家人——”
徐敏敏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喊:“妈妈过来。”
两母女,一人一把刀,一齐站着。
“各位长辈,多谢您们都在,我这边要分家还是要分一点东西的,我们在娭毑家里白干这么?几个月的活,至少要分点东西——”
“啊——你还要分东西——小兔崽子,老子杀了你!早晓得就把你的婊、子娘和你这种婊、子女都淹死在粪坑里!老子白费粮食养你,老子打死你个小白眼狼——”朱娭毑憋住大气听了一会?,最?后憋不住了,想冲上去直接夺过菜刀,她干瘦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好几个男人连捆带压差点没控制住她。
徐敏敏听了朱娭毑嘴里的话,眼泪“唰”就下来:“就是这样……天天骂人……呜呜呜,我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我难道不是人,我的心也会?痛呀。”
程昱铭低声说:“这老妖婆嘴巴太脏,吃屎长大的,小姑娘每天听着,要么?变成老妖婆的傀儡,让她干啥就干啥,要么?就迟早地开干……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老妖婆,讨厌她!”徐橙跟着点头。
樊玉神秘莫测用气声说:“继续看,还没完。”
徐敏敏一抹眼泪,看着被控制住的朱娭毑,字字紧绷地说:“第一,我和我妈要分家,我们俩都分出去。志平叔,我不知道离婚是不是现在能找你,反正我妈离婚,我跟我妈;”
“做梦!离婚?谭欢你敢离婚?老子不打死你!”徐敏敏爸爸徐辉首先就接受不住,恶狠狠对着母女俩凶,手上的拳头作?势挥舞,像一只秋天的螳螂,不知要吓死谁。
徐志平喝道:“徐辉,听人说话你别插嘴!打老婆还有道理了?!”
“第二,二月份村里的土豆,我妈去大棚干了活的,分了二百斤,我也分了一百斤,一共三百斤;我们分家之后,要拉走二百斤,剩下一百斤一半是孝敬我娭毑,一半算我们一个月吃的;”
“第三,我和我妈都帮忙盖这屋子,按照常理来说我们也是要分几间,就要厨房、还有准备盖给牲畜的这间——这间房现在我住;”
“娭毑,爸爸,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白纸黑字都准备好了,你们签字,现在就分家!”
徐敏敏一只手把菜刀递给她妈,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纸扔在木凳子上:“志平叔,您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让我嗲嗲按个手印,我们一分两家,以后各不相干!”
《自愿分家书》
徐志平看了一眼,又递给老村长,老村长看完想给铁叔瞅瞅,朱娭毑一弹从地上跳起来了,抓过这张纸,撕得纸屑乱飞,含着一口老痰粗声说:“徐辉你看你女儿,看你媳妇,自家事让大家都看笑话,还嫌不够丢人吗?蠢货!”
徐辉得令,把妻子女儿安抚着分开,一个一个拉回屋子里,这场闹剧暂时结束,围观村里人见没有热闹看,一个一个也慢慢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就完了?”程昱铭觉得这样结束实在对不起闹的阵仗。
“怎么会??这是第一步。”樊玉低声说。
“那就好。”
太阳慷慨地照耀几天,气温升上10度。
村里的冰雪化得差不多了,多余雪水填满几个大水塘,顺道又把田埂也淹没了不少?。
徐家老屋人为草草扔在雪地里的余娭毑又办了一次葬礼,作?为夏天的序曲,所有生产活动就忙乱地进行起来。
徐中磊花十天时间整理好屋前大菜园子,殷勤地翻出就埋在冰雪之下的土层,挖出几百个小坑来作为大白菜们的居住地,育苗棚里的大白菜、白萝卜、土豆、红薯、长豆角苗苗也繁盛地生长起来。
村里荒废水田里,大家都在紧赶慢赶地劳作,种下白菜、土豆、红薯,又引来水塘里的雪水辛勤浇灌。
大雪到来之前每年夏末,农村人需要与时间赛跑,收获春粮,再种下夏粮,叫做“双抢”,抢两茬收成,那时的劳累和现在倒也相差不多。
就算在极尽付出劳动力,疲劳忙累的时候,徐中磊扔下小程和小橙,带着两条狗踏出徐家老屋地界,他想看看这世界变成啥样。
徐中磊第一天就是往镇上赶,县里重金修的马路现在都七零八碎,冬天太长又太冷,水分结冰之后体积膨胀,再加上水泥的本身热胀冷缩,两相作用之下,大马路裂开数不清的口子,加上地震之后的树木倒地,土石乱滚,一路走得非常不顺。
道旁山林,树木都死得差不多了,苔藓在温度升高之后更加放肆地爬满了整个丘陵,绿油油的一片。
徐中磊心里早有准备,南方丘陵地区的亚热带山林,大雪之后肯定活不了多少?,但是这些死亡的树木横陈在他的面前时,带来的震撼简直无法言语。
一整天独自行路,徐中磊脑子就在琢磨着:新的树种会?有吗?下一次融雪的时候没有树林的缓冲,会?不会?直接就泥石流了?原来靠这些树生活的鸟啊蛇啊,都还能活下来吗?
直到太阳落下,徐中磊才远远瞥见镇上标志性的大堤。
他找个平坦的地方搭帐篷,拉着两条狗吃完饭,左拥右抱的时候想起上次来镇上的场景,那时候是程昱铭和他一起来的……
说起来,和小程形影不离都一年多了……一日不见,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徐中磊躺在帐篷里,身边搂着小纸,从帐篷的透明屋顶里看亘古不变的星空,缓慢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徐中磊就穿过农田直接上河堤,他来镇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这条大河的情况。
大河涨水了,离河堤只有不到两米的深度——往常这条河只有夏天水流最?大的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流量。徐中磊扔了一片树叶,树叶很快就顺着水流漂远——水流很急;河里还有碎冰、烂木头……
这条大河最上游是南岭山脉,路经九夷山脉,又穿过县城,往前汇入湘江,直达长江。
徐中磊学过地理“凌汛”,推测上游山脉的雪还得化一阵,现在水急冰又多,看来捕鱼水车还不能上场抓鱼。
他被狗拉着往前漫无目的地走,左右看河堤两岸村庄田地,也观察看有没有幸存者留下的痕迹。
幸存者只是徐中磊的妄想,很明显,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草莓大棚这边,就看见大河上不知道卡了什么?东西在河面。
一大块,漂浮着。
“有东西?”
徐中磊好奇心一上来,往前又走了几百米,终于看清河边漂的啥,一艘小游艇,写着“船上吃鱼”“船上钓鱼”,还有一个水上漂浮平台。
被俩靠近的河墩拦住。
这河墩是之前镇上到县城桥的河墩,地震的时候桥面被直接振到水下去,留下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桥墩,岸边这俩桥墩靠的很近,于是结结实实拦住不少?东西。
徐中磊一拍脑门,差点笑出声来,真是走大运了!
这俩都是好东西!
南方大河里,常有小船干“船上吃鱼”的生意,在船头摆上煤炉灶,船尾拉渔网,也垂钓,钓上啥就是啥,吃得就是一个“鲜”字,但是由于安全没得保证,船老板也喜欢图方便乱倒垃圾,时常被监管局盯上整改,小游艇就是做这东逃西窜生意的。
至于水上漂浮平台,那更是好东西,徐中磊的老本行,学名叫做“漂浮式水上浮筒”,眼前这个有三四米长,两米多宽,整体亮橘色,看着像是之前人用来做登船辅助的……
这俩之前干什么?不重要,有了它们,徐中磊的捕鱼大计简直就是板上钉钉,胜利就在眼前。
漂浮式水上浮筒卡在桥墩上,小船一面靠着水上浮筒,一边也靠岸,看着十分牢固,但是徐中磊保险起见,又殷勤地找到俩船的锚,缠绕在河边的大木桩上,这才乐滋滋地打道回府。
不虚此行啊,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