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徐小云的归处

三天过去了,徐天赐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村里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会长久地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悲伤,现实非常残忍,谁都不愿意领养徐小云。

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能吃不能做,就算是徐家老屋人出于天然的怜悯对这小姑娘十分疼惜,也要?考虑到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米缸子,更何况,其实大多数人米缸里都是土豆、白菜,自己都不够吃。

徐中磊是这小姑娘名义?上的亲戚,她的下落,徐中磊必须在场,两人就双手抱胸站在一边,等?着村里人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哥你真?的没想自己养?想想就知道,要?是交给别人,这小姑娘以后肯定就难受了。”程昱铭咬着耳朵问。

徐中磊只说:“再看看吧。”

他确实不想帮人养孩子,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就是不想养。大概是养娃恐惧症,他地震之前就打算过?,不生娃、不养娃,自己攒钱自己花,至于养老送终这种?事,五十年之后的事情,五十年之后再说。

徐中磊冷眼看着这个懵懂的小姑娘,她还是拉着曾诚的衣服不撒手,漂亮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人。

“谁生的归谁养!大冷天的还讨论啥呢?老子就一光棍,就这一句话,要?是能给我当媳妇,我就收了!”

这个四十来岁的鳏夫恶狠狠地盯着徐小云,留下一句话,拍门就走。吓得小姑娘眼泪汪汪,躲在曾诚的大腿后边。

大概是这句话提醒了什么,不一会,风向就变了,朱娭毑和余娭毑竟然开始争夺起徐小云的归属权来!

“我家里六口人,三个正当年的劳动力,都是一把好手!小云来我屋里肯定能吃饱,青白菜管够!徐志平,你就说是不是?”

“哈哈哈,我呸!你自家屋里的女孩子敏敏连饭都吃不饱,每天就洗衣服、走饭、上工、砍柴,比你个老婆子都忙!你连家里亲孙女都支使地团团转,谁知道你会怎么嗟磨徐小云这个外人呢?老东西,没脸没皮的,讲话不怕闪了腰!”

“诶呦,余娭毑,你别乱讲好吧?敏敏都十几岁了,帮家里干点活不过?分吧?你家里一老一少,什么时候饿死在家里都不晓得!”

……

俩老娘们互相揭短,骂上了对方祖宗十八代,程昱铭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

“哥,这是咋了?”

“总结一下就是:朱娭毑说余娭毑家里穷,余娭毑骂朱娭毑亏待家里的女孩子,两人都想把徐小云领回家。”徐中磊在器官乱飞的老娘们骂战之中,找到了关键词。

程昱铭很是震惊,问道:“……不是之前还嫌弃得要?死?”

“这两位娭毑家里都有男孩子,你品,你仔细品……”

“……我靠!童养媳?!”程昱铭惊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又?瞬间把音量调小,他脸上的眉毛跃动出弯曲的弧度,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震惊。

“你没猜错,别大惊小怪的,安静点,让子弹再飞一会。”徐中磊低声和程昱铭说话,他心里隐隐约约有更坏的推测。

事态还在发展,各人情态不同,但是子弹已经飞到徐志平头上了。俩娭毑拉着徐志平,让他做主。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知道这俩老太婆在争些什么,曾诚听了一阵,猛然回过?味来!

“石头哥,你帮我看着小云!我出去有点事。”曾诚抱着徐小云往徐中磊手上一递,拉着曾医生往外面走。

“爸,我想……”

程昱铭往头往外一看,曾家父子俩说几句之后,两人言辞就激烈起来,曾医生摇头晃脑还连连摆手,看起来聊得很是不愉快。

“曾诚他是不是……也想要个童养媳了?这小子……”程昱铭又忍不住和徐中磊咬耳朵了。

“曾诚,不是这样的人,吧。”徐中磊也不确定。

他摸着小姑娘枯黄的头发,觉得很是感慨,对于徐小云来说,她可预见的未来生活,竟然肯定比现在过得还要?惨,坏人徐天赐死了,但是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坏人。

“不是我说,咱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女的太少了。”徐中磊总结道,“你看看,就往那边一看,除了春娟姐拉着的俩女人,樊玉和那什么姓王的,剩下的不是有主,就是太小,太老,长久不是好事。”

徐中磊这话说出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不安从哪里来。这两老婆子的矛盾关系到一个沉重的问题,活下来的女孩子太少了,男人太多了,这种?情况不是好事。

徐中磊的眼神过?于专注,看得程昱铭危机四起。

“哥,你是不是还想找女人?你看她们干嘛,我不能满足你吗?”程昱铭强行?把徐中磊的视线拉到自己这边来,让徐中磊正视于自己的帅脸。

“只能搞基。”徐中磊还想着男女比例不均衡的解决办法,又?看着程昱铭的脸,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结论来。

“什!么!”程昱铭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超凶的叫。

“所?以哥你要?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只能搞基了是吗?所?以要是有机会你还是要和女人在一起吗?原来我就是替身,是备胎……!你干嘛!别捂我的嘴!”

徐中磊眼明手快迅速捂住程昱铭乱讲话的嘴巴,尴尬地朝外道:“曾医生?你找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等?下再讲吗?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石头你能出来一下?”

曾医生穿着宽松的衣服拂袖而?去,留下两个狼狈的、压在一起的人,面面相觑。

“你……”

徐中磊抢在程昱铭面前把话说完:“我出去看看曾医生!”

“诶,你快点解释……我听你解释……”

程昱铭拉着徐小云的衣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深闺怨妇,很是卑微。

曾医生走到村口才停,温柔地微笑道:“曾诚想带着小云,刚刚跟我哭了一场,哈哈,哭得眼泪汪汪的。我做爸爸的,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是出了名的执拗,所?以我只能开这个口,求你一件事。”

“您说。”

“你出面把人带出来,我们家来养,曾诚说,就算是去外面捕猎也不能让小云被人虐待了。”

徐中磊:“你们有这个想法,自己就去跟人抢人好了,何必走我这,还多转了几个圈子呢?”

“里边闹得不行?,要?是曾诚再一掺和,事情就更热闹了,没必要?。就你还算是能和小云攀点亲戚关系,于情于理你开了这口,没人能和你抢。”

“开口可以。有件事情必须说清楚,您是这孩子什么人?我又?是她什么人呢?实不相瞒,就算是你不说,今天小云我也会带走的。”

徐中磊没有扯谎,他刚刚心里就下决定了。

村里群狼环伺,徐小云就是羊入狼群。男人的劣根性徐中磊心里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虐待、童/婚,未成年犯罪,徐小云未来生活悲惨是一方面;村里到时候充斥着犯罪、仇杀,起了内讧,肯定会波及到他这边来,又?是另外一方面。到时候村里乱七八糟,秩序没了,吃亏的还是他。

现在只有他,有能力、有资格,能拉这小姑娘一把。

“呀,石头你既然有想法,那我就不用担心徐小云的归宿了,你是她的舅舅,亲舅舅!”曾医生松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知道曾诚怎么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想要养个妹妹,可能是那孩子一直在想我家里死了的小女儿,所?以对小云疼爱了点。但是年轻人嘛,剃头担子一边热,热一会就凉了,你不用管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徐中磊跟曾医生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握手,心照不宣。

看到徐中磊和曾医生一前一后进门,曾诚的焦躁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张嘴想问什么,曾医生朝他使了个眼色,点了头。

里面的抢人竞争已经趋向白热化,毕竟这世道,养一个女儿是赔钱货,养了十几年也只能嫁出去,但是养一个儿媳那就大不一样。

徐小云已经五岁了,要?是收了她,不用彩礼也不用花钱买人,再养十年甚至只要八年,就能下田干活、在家做饭、生孩子继承家业,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婆婆们还多了一个可以嗟磨的对象,现在的徐小云实在是性价比之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两家有男孩子的,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所?以闹得也格外凶猛。

“你家里那个调皮鬼,整天不干好事,快十岁的人了,还要?你个鬼婆子追在他屁股后面!”

”我家里徐傲好歹还是一个大小伙子,你屋里鬼崽子现在还要?恰奶!急么子急!“

……

徐中磊径直穿过?人群往中央走,徐志平看见他出场露出了感激的声色,迅速把手上的喇叭交给他,低声提醒道:

”女人真?的可怕!这两个老婆子昨天还串门一起做饭做衣服的,今天就打起来了,个个还指甲利得很,拖都拖不动,你小心点。“

”知道,我心里有数。“

徐中磊朝徐志平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心里有数,他站上了这件屋子的最?高点,拿起沉重大喇叭,别的不说,站得高视野真好,连余娭毑脸上那一串血珠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咳咳,喂喂,听到我说话吗?”

这是每一个拿起大喇叭的人会说的第一句话,徐中磊也不能免俗。

“曾诚、小程,你们俩带着徐小云往这边来。各位!我家小姑娘就要当童养媳了,我这当舅舅的,好歹也有几句话想讲!”

作者有话要说:小程要当舅妈了,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