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你家面前那树林子没?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怎么咱们村里人就盯着那一座小山薅?我是真的想不通了。”
徐中磊家里的河姆渡小屋刚刚建成,刘姐就拉着茵茵来串门了,端起一杯茶,话匣子就打开了。刘姐头一嘴抱怨的就是村里现在愈发热情高涨的伐木活动。
徐中磊和程昱铭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点啥,这件事他们也是受害者。
今天早上徐中磊撕掉了公历七月三号的日历,但是,现在气温才也不过一十八度,要知道往常现在至少就有40度,太阳会火辣辣地照着,人只穿一条裤衩子都会热得睡不着,但是现在?全村人都穿着长袖长裤,偶尔还能来一次降温,晚上冻得人瑟瑟发抖。
这下再也不用徐志平婆婆妈妈将未来日子如?何?不好过了,长了脑子的村里人都开始慌了。
不知道是谁,裹着被子在床上哎呦叹气了两天,一拍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这可不行!冬天该怎么活啊?
于是在徐中磊和程昱铭盖屋子这段时间里,村里人嚯嚯完村里东南西北所有小山的树桠子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老子辛辛苦苦走老远的路、爬老多的山,那是为了那一点点大树自己倒下来的木棍子的吗?直接砍一棵大树他不香吗?
香!太香了!
所以,徐中磊家前面的那一大片人工桦树林,现在就剩一半了。
“咚!”
就说话这么一会功夫,又倒下一棵,树龄不超过五年的大小桦树,还不是能取汁、能做木材的时候,但是当柴火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好搬运。
徐中磊走出去一看,还不是剩一半,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光秃秃的树墩子,一片一片,徐中磊都能看见村里头的大马路了。
原来这片桦树林长得高大强壮,树叶子很密,帮着遮挡住了徐中磊家这小房子不少探看的视线,用电开灯爽得一匹。
这下好,不管是他看村子里,还是村里人看他,一览无余,视野开阔。
他在家里扒着大铁门的栏杆往外看,菜园子、桦树林,还有一亩种着大白菜的地,连村里营地口的两间烘干房都看得清楚。
再看,马路牙子上,一拖着小桦树,哼哧哼哧往营地走的中年人回头大喊:
“哦嚯,石头!”
徐金鹏看见有人在看着他,抬了抬手,喊一声算是打招呼,转而蒙头就走。时间宝贵,赶紧把?树扛回家里,最?是要紧。
“好!”徐中磊也喊了一声回话,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农村大老爷们喜欢大声讲话,农村隔了太远,声音大点才能听见,所以这不是素质问题,这就是个习惯问题。
“咚”的一声,他面前的桦树林,又特么倒了一棵大树。
“这可真是没得办法……”徐中磊念叨着拉下大铁门进屋。
他能说啥,他能自己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跑人家面前去说不要再砍树了?开什么玩笑?他徐中磊能够烧着炕、用着煤舒舒服服过日子,他能腆着脸让人家冬天就在大炕上冻死?
就是他以后晚上再用电,最?好拉上帘子自己乐,别让人家看见了。
“看见了?”程昱铭凑得很近悄声问。
徐中磊还以为自己刚刚心里想着的,要关门拉帘在家里玩不让人看见的计划,被人偷听到了。
一愣,生?硬地道:“看见什么?”
程昱铭:“人家砍树啊!”
“我又没瞎。”徐中磊松了口气。
刘姐憋笑盯着他们俩,她行动不便,招呼着徐中磊道?:“石头,小程说你们俩……”
徐中磊扭头:?
程昱铭:!
“他说你们俩之前盖房子的木头就是在白羊村砍的。那边怎么样?我都好久没出去过。”刘姐笑眯眯地问。
程昱铭收回了自己随时要捂住人嘴巴的双手,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后怕:姐,您说话千万可别再大喘气了,还以为说漏嘴了!
徐中磊在她身边坐下,皱着眉头说:“不知道那边活着的人都去哪了,反正我们进了他们村子之后,就没见着有人活动的迹象,我们还逛了一圈,人都死了吧。”
他说得冷漠,不是他认识的人,死亡有时候就只是一串数字,什么情感都阐发不来。
“那边……他们那边离大山近。我在想,我们自己的树不能再砍下去了……你说,这事?能行吗?”刘姐犹豫着问。
徐中磊随口就把?刘姐不能说的话讲出了口,道?:
“去白羊村砍树?远了点,上次我和小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公路那边松了一段,难走多了。走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这么来回就搞两棵树回来,太亏了,村里人肯定不能干。”
“啊,这样啊。”刘姐看起来很是沮丧。
时间宝贵,耗费一整天时间,就弄回来三、四棵用来烧柴火的树,没人会干这种蠢事的,现在村里人砍桦树,一天能扛回二十来根回去,人家心里略一合计,用屁股想想都知道,直接砍家门口的大树合算。
“哥,要不……”
我朝自有国情,叫做集中力量办大事,加上直接砍下来的大树也不能直接用。所以,有一件事情确实还是可以办一办。
“小程你不错啊!难怪你石头哥喜欢你,这孩子,聪明!”刘姐喜滋滋一笑,拉着小女儿告辞了,“我马上回去跟你志平哥说,石头你忙去啊!这事?要赶紧办,我回去了!。”
程昱铭被夸得嘴角咧到天上去,得意地哼起了歌,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虽然东北不大~我在大连没有家啊~啊~
连那印度式的颤音都抖得非常有味道。
***
程昱铭建议的东西叫做集体砍树,灵感来自于原始人的集体狩猎。
村里人砍树都是自己砍自己的,从挑树、使锯、砍树、搬运,全部都一条龙自己干,程昱铭去外面给大白菜浇水的时候就看过这个流程,为这种低效率的工作效率痛心疾首。
作?为现代人,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感化,必须要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的灵魂?答案只有一个,社会化分工!
“我觉得你使这主意,就不安好心!单纯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卧槽你行小程,你等着!”徐中磊喘着粗气,扛着木头往山下走,越想越气,越气越骂。
社会化分工就是各人只干一件事,他们俩大小伙子,跟着村里老老少少出来,什么锯木头、砍树桠子这样轻松的事?情也不能抢着干啊,所以徐中磊爷们地拉着程昱铭,一人一头扛着死沉的大樟树墩子,爷们地表示:“35岁以下的,都来扛树!小孩子,老头子,谁都不能抢!谁动了我的木头,我就跟谁急!”
一下山,出了众人的视线,徐中磊就憋着一股子气。要砍树什么地方不行,非得在山上?上山又下山,下山有上山,要来回好几百次,何?时是个头啊。
“我哪敢折磨你?”程昱铭扛着木头在前面委委屈屈,他要是真想折磨人怎么会用这种方式,他想法很多的好吗?再说不是哥你自己搞的事?情?
“哼。”徐中磊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来,并不想说话。
“嘭!噔!”这一大棵樟树甩在水泥马路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
“就这吧,挪挪位置,后面的好放。”徐中磊指挥着调整了一下这树的位置,转头又上山去了,连个眼神都懒得送给小程这个坑爹货。
山上砍树砍得热火朝天,各司其职的好处很快展现了出来。连大棵的树,都被锯成了两人高长条木头,方便人运送。
徐中磊随手扛起一截木头,那是一棵歪脖子泡桐树,村里人砍树不讲究,往山上一走,瞥见什么顺眼的,拎着锯子就上,树倒了就搞下一棵,这泡桐树还在开着花呢,树干也不粗,没用。
“哥,你手上那树,脖子都要歪到火星去了吧?”程昱铭跟着上山来,忍不住凑过来,笑着说道。
徐中磊锤了他一拳,笑骂:“走你的!人家脖子再歪也没你的屁股歪,晚上你洗碗。”
他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脑子稍微动起来,他就不作?了,理智占领高地了。
“石头老弟,你还洗碗?这男人就是不行啊。你赶紧把?他踹了,堂哥我帮你找好的。”
徐天赐吹着口哨路过,拎着锯子真准备再往上走,结果听了这么一段对话,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挤着斗鸡眼,脸上肉挤成一团对着他们俩怪笑。
程昱铭心里急,冲上去对线:
“管好你自己!少逼逼,多干活,我看你还比不上春娟姐干得活多!你什么东西,配给我哥找人?你皮又痒痒了?”
“谁你哥啊?你一小白脸认谁做哥呢,你什么狗屁烂脸凑上去喊哥啊?来来来,你看看我认不认你个弟媳妇儿……”
徐天赐嘴巴虽然臭,但是皮还是不够厚实,他一边骂人一边往后退,眼睛溜溜地找徐志平的方向。
程昱铭气的脸都涨红了,挥拳往那边打过去,没想到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徐中磊挥着手上一长木头直接往徐天赐脸上砸,边砸边笑道?:“你看看我认不认我媳妇!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老子认不认你这个堂哥!谁给你的脸啊?叫我老弟,我的事?情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动老子的人!”
徐天赐一直警惕着从程昱铭那边过来的攻击,没想到这次的棒槌来自自己一贯比较有文化的堂弟,哎呦一声,硬生生?受了这歪脖子泡桐树的一击。
徐天赐逃跑经验丰富啊,他咬着牙赶紧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你打我,弟弟打哥哥,不要脸了!徐家老屋西边上的坟山,几百个老祖今天肯定会搞死你!你敢打我?我娭毑都没有打过我的!……”
徐天赐喊叫的声音渐渐远去,徐中磊还想安慰一下今天受了委屈的程昱铭,顺便交流一下这歪脖子泡桐树长空心了,打人都不顺手的问题。
没想到,程昱铭没有等着他的安慰,反而自顾自扛了一棵浑身带刺的大树,不管不顾地往自己的肩膀上边扛,惊得一边去树皮的国盛叔大喊:
“要不得要不得!还没去皮的树嘞,你这小孩子,莽莽失失,肩膀都不要了!”
“哦,好。”程昱铭慌忙放下手里的刺皮树,随便挑了一截滚滚的大木头,两步并作一步迅速下了山,差点还被横亘着的一根树枝狠狠绊一跤,但是他最?终还是克服了脚底下,许许多多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的艰难险阻,坚强地走到了放木材的公路上。
徐中磊站在后边都看楞了,没看错的话,小程这是又走了一条新道?还走得飞快?难道是突然吃了什么鬼东西?
“诶,你屋里那个小孩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是不是发烧了?”国盛叔砍着柴,忍不住提醒道?。
“等会我下去看看……我也觉得不正常……”徐中磊抡着歪脖子树赶紧下去了。
程昱铭坐在木头上,双拳抵着自己的脸,他现在就想问问万能的某乎:
暗恋了好久的人,突然就冲出来英雄救美,还叫我媳妇,请问一下我们俩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双人墓朝哪边风水比较好?在线等,好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是我跑路了[捂脸]
我的老师她真的就是那种,那种很传统的老师,生活中要求很多,学术上要求很严。。。
再说,论文我写完了!
所以今天的我比往常要长一点。。。
还有感谢洛佩尔、可爱萌物的1瓶营养液,多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