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过去,河堤下是一大片的大棚残骸,那?边有一小块地方格外干净,用木板粗糙搭建的小屋,三三两两错落着聚集在一起。
一般雇佣过来的看棚人,他们的屋子也不会?如此简陋,看来这里就是镇上人的避难所了。
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两人很快安静下来,低下了身子,想减少存在感?。
但是河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地,俩大男人目标太?大,就算借着田埂的遮掩,还是有点危险。
“这样没办法靠近,啥都?看不到?,哥,你还知道其他路吗?”程昱铭用气?音小声说。
徐中磊也觉得他们老是这么苟在这里也不行,于是稍微抬头看看四周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经过了几百年?河流的沉积,这片大河赠与的大片肥沃平地,除了人工挖出来的道路和池塘,平坦到?一眼,徐中磊就能就能看到?远远的有人在走动。
他脑子飞速地转动,觉得没得办法。
“哥,河上那?个坝,能走人吗?”程昱铭指着他们头顶上那?个巨大的堤坝问。
徐中磊不假思索:“当然能,上边还有一条公路,能走车的……”
两人对视一眼,上去!
这大堤是98年?水灾之后修的,98年?整个南方都?发生了超大型的洪灾,粟港镇旁边这条大河水位暴涨。河道里边的水装不住就流向了两岸,河两边的粟港镇还有绥宁县都?受了很重的灾,大水甚至直接漫到?了县城的街道里,淹没了半个县城。那?场水灾甚至都?把徐中磊家里的几亩田,全部都?淹了,周边好几个村子,一整个收获季都?颗粒无收。
洪灾发生的时候,徐中磊还很小,他的脑子里其实一点关于洪水的记忆都?没有。但是他老家是重灾区,村里老人津津乐道谁家的孩子直接进了大水里,谁家整个房子都?塌了,徐中磊也听?了几耳朵。
这个沿河修建的巨大堤坝就是水灾之后,政福牵头修的,不少镇上的老人都?去当时的工地上搬过石头,连徐中磊的外祖父也上过工地,所以就算是经过了一场大地震,这堤坝的质量,徐中磊还是很相信的。
堤坝是梯形,坡度很小,两人转身往后找了一个植物比较茂密的小坡爬了上去,他们矮身四望,整片被地震和大雪接连蹂/躏过的大地便一览无余。
这条大河有十几米宽,刚刚化冰,河水水面还有奔腾的冰块在碰撞。河的对岸再走六公里就是绥宁县,从这边就只能看见隐约倒塌的房屋,还有一片片繁盛的水草。
河面原来能看见一座很漂亮的红色大桥。但是现在,徐中磊一望,河面空了,啥都?没有,对岸能瞥见几个桥墩子。
“县城就在河对岸,去县城的路就是那?三座大桥,那?边就塌了一座,照现在的情况看,应该都?塌得差不多了。好消息大概是,要?是县里闹了什么事,他们找不到?船,也过不来,就算找到?了船,也过来不了几个人。”徐中磊自问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别看了,咱们往前走走,看看前面的情况,来来来,你带路。”程昱铭拍了拍还在说话徐中磊。
站在大堤上,就等于站在下面人的头顶上,一般人不会?关注自己头顶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有一个热爱“仰望星空”的朋友,他们俩的位置就暴露了。
所以徐中磊带的路,还是不走寻常路--他们俩沿着河道内侧的缓坡走,就算有朋友想眺望一下远方,能看到?的可能就是两颗头在走路。
站在高处,越往东走,镇上的情况就越清楚,镇子的房子都?倒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两栋零星的小平房还能勉强看得轮廓,大棚区建了很多木板房,大大小小,长得都?奇形怪状的。木板房靠着大堤建,大概是为了挡风。
“草莓园,你看到?没?那?个好大的铁架架,倒在一边的,后面都?是草莓大棚。”徐中磊指着那?个地方给程昱铭看。
“看见了,那?里有很多人,都?围着。”程昱铭低声说,“咱们凑过去看看。”
“我靠,镇上剩下的人还挺多啊。”徐中磊拉着程昱铭,两人匍匐着,往草莓棚那?边靠。
大堤有五六层楼高,加上现在大风呼呼的,直得得人的鼓膜轰隆作响,俩人就算凑到?最近,也只能听?到?随风飘过来的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听?话……”
“……好事……”
下面的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人就在这大堤上躺了半个小时,等到?人都?散了,徐中磊和程昱铭才腰酸背痛地变换了一下动作,去河道那?边的斜坡上松松筋骨。
“哥,你看到?了吧,下面明显就是两伙人。”程昱铭说。
虽然这两边人凑得近,也没有分出很明显的阵营,但是一边人身材高大,体型健壮,看着就很有精气?神,服装干练,另外一边人就非常符合徐中磊对“难民”认知,精瘦萎靡,衣服破旧。
说话的人都?是精神小伙。两伙人没有空间上的分隔,但是气?质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知道,精神些的那?群人,人不多,就八个人左右吧,镇上有四十多个。没看见里边有咱们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徐中磊刚才就在心里数数,可能不准,但是差不离。
程昱铭:“走的时候,镇上那?些人都?散开了,那?些外来人都?去了一间屋子,他们应该要?住在一起了。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瞒你说,我也有……”徐中磊实在是觉得他们俩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大灾之后,镇上竟然来了外地人,看着那?外地人还像是有什么目的的样子,说不定,村子里那?仨人……
***
没有灯光的乡村夜晚非常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为了防止一个转背就把自己的队友丢了,徐中磊把睡袋上面的系带扯了下来,两人一人一端,死死绑着。
“还有灯?挺有资本啊!”其他地方一片黑漆漆,只有这个外地人住的小屋子是不是透出来一点手电筒的光。徐中磊拉了拉系带,示意对方小心一点。
“哥,拉我干嘛?”程昱铭鬼使神差顺着带子,抓住徐中磊的手腕,“你害怕啊?”
“狗屁,动作小心点,别让人家一个手电筒就扫到?这边来了。”徐中磊咬着后牙槽说。
“我的手好凉,暖暖,别动。”现在露水大,风又大,一阵风吹过来,确实能冻得俩人一哆嗦,程昱铭没听?话,还抓得更紧了。
徐中磊内心吐槽这是什么远古时期的撩妹手段,但确实……挺有用的,徐中磊默默记下,学到?了。
黑夜里,住着大汉的小屋,传出一阵一阵说话声,两人慢慢凑过去,蹲在墙角听?。
“……吴老板那?边是要?几个人来着?送过去了一批够了吧?”
“加上这里的几十个人应该能行……反正人我们找到?了,数也够了,管他妈的,反正到?时候他也不能退货……”
“要?是我们早点来就好,一次就能搞到?几百个人,那?老东西?不是说,下雪的时候,冻死了好几百个人嘛。”
“你有病吧,那?时候能出门??那?个时候能冻得你妈的脑壳子当篮球踢,哈哈哈。你是看上了路上那?个妹子吧,确实不错,白?白?胖胖,屁股有肉,要?不是老子屋里有老婆了,我也想试试……”
“诶,二雷,你不是进去看了那?个妹子吗,怎么样?”
“嘿嘿嘿~讲讲啊~”那?是好几个人一起起哄的声音。
“你们这些禽兽!没得一点人性!我那?是去看看人家,你以为个个人都?想你们一样,狗屎一坨!”这个应该就是二雷在说话了。
“那?你就是禽兽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
一说起□□二两肉,那?讨论的氛围瞬间就热烈了起来,徐中磊和程昱铭就蹲在外面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各人床上事,各种人在东莞的段子满天飞。
听?得两人都?露出的不适的表情,徐中磊甚至就想拔脚就走,其中有几个中年?男人尤其恶心,三观奇葩,脏话不堪入目。
“……那?边的妹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东西?难吃。我在那?里呆了几个月,愣是一点辣椒都?没碰……”
“有吴老板发的东西?难吃?不晓得里边是什么,一咬一嘴巴沫沫,味道也没有。我估计,吴老板从省里回来,怕是早就把好东西?藏起来了……”
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发散的,由带着颜色的东西?变成?了食物,一群人又转为开始讲起了老东家的坏话来,两人连忙凝神细听?。
“……他过来的时候讲过觉得厂子里活得好一些,才回来的。我看啊,吴老板说不定,就是被省里的人赶出来的……哪个会?在零下几十度冻得死人的天气?出门?咯,肯定有猫腻……”
“人家回来就回来,反正他有槍、有人的,有那?几十个保镖,他想去那?里都?可以。,说起来,我家里世?世?代代都?住在那?边的,我都?不晓得那?山里竟然还有煤,矿洞都?开好了……”
“煤”这个字吸引了徐中磊和程昱铭的注意。南方非常缺煤,但是还是有煤矿的,南方一般就是品相不好,或者?埋得太?深,一般没什么用,也不开采,就扔一边,所以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自己周围竟然还有煤矿!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听?这些男人说,那?个吴老板竟然准备自己挖煤矿了?
一个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咳嗽了一声,语气?稳重又自得地说:“你们不晓得,这个煤矿,一早省里就晓得的,来了专家一看!哎呦,这个煤多啊,我们那?个地方整个地下都?是煤,不行!不能开!所以都?是军事机密,只有几个老一辈人能说一嘴,这是现在,北方的煤运不过来,省里都?没有煤了,这才让吴章三过来的!”
中年?男人喜欢吹牛,还喜欢在同?伴面前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获得同?伴们崇拜的目光。但是这些人的话不能信,一句都?不能信,认真你就输了。
但是这人都?说出了吴老板的名?字,徐中磊倒是觉得有点印象:吴章三,谁呢,像是在谁嘴里听?说过?
蹲了半夜,两人蹲得腿都?没有知觉,屋子里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小了,不一会?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徐中磊觉得今晚收获满满,除了讲黄色段子那?一阵,这群男人说的话信息量都?挺大的,想收兵和程昱铭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他用手扯了一下俩人系着的带子,在程昱铭耳朵边上悄声说:“走了。”
“等等,里边有下床的动静!”程昱铭拉住了徐中磊的手,摸到?他的耳朵,揪了一下。
“碰-”小屋的破门?开了,门?缝中闪出一个黑影来,那?个黑影看轮廓有点发福,应该就是里边男人的一员。他关好门?,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墙角动作了几下,一股水声传来……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解决完问题,没有转身回屋子里。而是站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然后猛一回头,走进了浓黑的夜色中去了……
男人动作很快,步伐匆匆,程昱铭拉着程昱铭猫着腰,赶紧跟过去,想看看这个男人要?搞什么名?堂。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小镇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