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贵一贯是个老实人老农民,什么事都不喜欢掺和?。听人家说八卦就在一边听,人家问他什么他就把嘴一咧,伸手一摆: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
老婆子?还在的时候他就不言不语种田养鸡种?菜,村里要是说起他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没得说。
但是,他有?一个说不出口的习惯,他谁都没说过:过夜睡觉一定要撒一次夜尿,还得一定要跑到人家门口撒。
这习惯是很有?讲究的。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总是跟他老娘说家里有?人,家里有?人;他老娘就带着他去算了次命,那长胡子戴黑眼镜的算命先生一听到他的八字就连连摆手,喊着:“这命算不得,算不得,这是水招阴的煞体。窥探了天机,算命人那不得好死。”
徐三贵他老母亲一听就差点晕过去,连忙哀求算命先生指点迷津。
算命先生推让了好几次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伸手比了一个“一”,接受那时候的一张“大团结”之后,算命先生给出解决方案:
“他这体质在晚上尤其招阴,鬼又比较亲附他身上的水。来,先喝了这碗符咒水,能掩掉他身上一部分的煞气,晚上撒尿的时候,还得切记万万不能在自家屋子?里解决,最?好也不要撒在自家门口,切记切记,这是避煞的关键!”
之前徐三贵还从来不撒夜尿的,自从这符咒水喝下去之后,晚上睡觉睡到一半,那就哪哪都不舒服,膀胱简直就是要爆炸。
一尿到床上,他就要大病一场。病了好几次之后,徐三贵悟到了:算命先生的话还是得信。
这个半夜起来在邻居家门口撒上一泡尿的习惯,徐三贵已经坚持了五十?多年。
连地震那几天,大家都住一起,没有了邻居之后,徐三贵都会半夜爬起来,走上大老远去大水塘边解决一下。
这几天下大雪,晚上出门能冻死人,出来的水柱能直接变成冰块,但是徐三贵就算是半夜起来穿上衣服,也要去自家邻居村长家大门旁撒上一泡尿,才能一觉睡到天明。
就是这几天,他半夜出门的时候总是觉得毛骨悚然,就像后边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一样,但是他猛地一回头,后面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的雪地,连个脚印都没有?。
天上的星星照常闪烁,打呼噜的,说梦话的村里人依旧吵闹,一切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跟过去五十?年的村庄一模一样。
徐三贵搓了搓自己快要冻僵的手,照着月光快步转身回家了。
澄亮月光下的阴影处,几个黑影闪过,悄无?声息离去。
***
大雪已经停了三天,徐三贵撑着自己六十岁的老身子骨也砍了三天柴。
这天实在疲劳,他回家匆匆挖了几口饭就躺炕上睡觉了,半夜,那熟悉的膀胱炸裂感袭来,徐三贵勉强起来,累到眯着眼睛穿衣,穿鞋,开?后门,然后重复着他走过了几十?遍的路。
右转。
穿过他开?出来的一小片地。
左转走六步。
就到了村长现在住着的房子,大门口刚好对着他。
他熟练地解开?裤腰带……
“哗”的水声连绵不绝……
“啊!”
刺耳的嚎叫穿透了这个小小的聚落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从哪里跃出来的几只生物凶狠地扑上来,尤其是跳起来扒着他后背的那东西,让徐三贵支撑不住重心,直接倒在雪地里。
更多的阴影从四周围过来,徐三贵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腰腹,还有?那个没有穿衣服露出来排泄的部位都在被尖利的牙齿嘶哑、拉扯。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差点撅过去,他只在倒地的一瞬间发出过声音,然后瞬间,什么东西就直接压在他的头上了,他还想大声呼救,但是一张嘴就是一大口毛,声音都被结结实实捂住了。
天气严寒,除了那个露出来的部位,其他地方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忍着一瞬间在他脑子?里炸开的疼痛,他勉强能够感受到那些东西正在扒扯他身上的衣服。
压着他脑袋的这东西,在他胸腹部位撕咬了几秒钟之后,已经快要摸索到他最?紧要的脖颈处,那里没有衣服,一咬致命。
徐三贵发出来的求救淹没在毛发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那牙齿直逼他脖颈的一瞬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盘在他身上的东西一手甩开,双手也挣开压迫。
他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全身朝下匍匐在雪地上,艰难的调转方向往村长家爬,他不能回家,他家只有一个人,他要喊人来帮忙!
徐三贵一边爬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啊!”
“杀人了!”
寒冷麻痹了他的神经,疼痛已经变得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下半身是不是已经缺了什么,但是刚刚那种炸开的疼痛已经没有了。
往左边一瞟中,他那模模糊糊的老眼还能看到一张毛发粘着血迹,牙齿正在嚼着一块肉的大嘴!
他看清了这个袭击他的东西!
是狗,是狗!狗要吃人了!
狗群看见到手的猎物逃脱,动作更加凶狠!两只狗直扑他的脸,徐三贵只能用双手捂住眼睛额头,脖子?全部缩回衣服里,一边扯着嘴巴喊:“救命啊!”那两只狗也不管,一次又一次往他的后颈、双手、头皮上面撕咬,鲜血的腥气在雪地里弥漫开?来,响起一大片此起彼伏的狗类吸气声。
那些撕咬他的鞋子?和?裤子的狗更加兴奋了,在他的露出来的后背上咬下一口又一口血淋淋的肉。
徐三贵用双肘撑起身子?,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前挪。
一步、两步……
他还在求救,还在嘶喊,身体的一阵阵失血让他的理智渐渐消亡,瞳仁开?始涣散,他大声在喊,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了。
耳边狗类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浓重的畜生异味越来越浓,村长的屋子?越来越近……
他爬行的痕迹下氤起鲜红的血色,那些畜生红着眼睛在雪地上舔舐。
“村长!你开?门!你开?门哪!救命啊!………”徐三贵哑着嗓子?求道。
就那么平常时候几步的距离,就是那么一张粗劣的木门,徐三贵他透过手指缝那模糊的红色,却没有?人把门打开?,或者递给他一根棍子?……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那里!那里!”
“小心点!别被狗咬上!”
“日你妈个狗畜生!”
……
远远的喧哗传过来,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贴着地面的震动传到了徐三贵的耳朵里,村长家那张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徐三贵回头看去,蓝澄澄的天,冷清清的月,不远处的抡着锄头在人往这边来。
一只有着亮黑色油亮皮毛的畜生,咬下一口他腰侧的肉,“嗷呜”一声窜入夜色之中,随后跟着二十?多只大狗、小狗,也匆匆撤退。
徐三贵没有?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村长的声音:“三贵兄弟,三贵?你醒醒?醒醒啊!你怎么了?”那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
三贵叔的葬礼举行得匆忙。
天色才蒙蒙亮,曾诚就跑过来通知徐中磊,村里徐三贵被狗咬死了,志平哥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徐中磊和?程昱铭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往营地那边去,曾医生已经一只手用被子?盖住了徐三贵的脸。透过厚厚的被子,徐中磊只能看见一颗血肉模糊的头,空气中还有?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村里人神情肃穆,如丧考妣,一个个脸上都是挥之不去的仓皇,仿佛死得不是这个六十多的大爷,而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按照传统丧葬习俗,人死要在家里停上七天的灵,至少要到第八天才能由孝子?贤孙哭着喊着抬起棺椁,葬进村上的祖传墓地里。
但是两人到没一会,就被徐志平推着去挖坑埋人了。
谁都知道,村长原来那个屋子?葬人的小山,现在变成了野狗们的家。徐三贵都是被狗咬死的,想是怎么都不愿意还要埋在那座山里去,所以徐三贵的坟地这挑了一个小竹林,七八个青年男人挥着锄头一下又一下,挖开?冰冻着的底层,要把?人埋进?土里。
往常群体干活,甭管是干什么,至少还是有有?个起头人在那边谈天说地,但是在气氛非常压抑,大家一锄头一锄头,像是要把?怨气砸进土里。
“怎么回事啊?”徐中磊忍不住了,拉了拉边上中年男人的衣角,悄声问道。
这件事,徐中磊确实一头雾水,他大早上的知道才徐三贵被狗咬死,一过去就被拉到这里来挖冻冰了。
“咳咳。”那人看起来确实很有?一番话要表述,说起来还特意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昨天半夜,我在屋里头睡觉了,听见外面有人在喊救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谁在开玩笑呢。后来那人一直在喊,我想着咋回事啊,穿上衣服去外边看。就听见村长那边出事了,好多人都听到了。”他顿了顿,“你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畜生就都跑了。数着至少有?三四十?只,都往那边山上去了。”
那人指了指那座之前埋地震遗体的那座山,继续说:“就只有徐三贵躺在雪地里,那雪哦,一一大片一大片都是红色的。徐三贵的脸、手、还有?半个头都没了,后颈上还有?一个大窟窿,背上一片一片肉都没了,白色的骨头都能看见。诶,你知道吗?”
他低下头,以神秘兮兮地问徐中磊。
“知道什么?”徐中磊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曾医生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徐三贵他,下面,下面都被狗吃掉了。哎呀,你说徐三贵他造了什么孽哦!死都死不安生,没个全尸。倒是我觉得,村长,人家村长就睡在人家死的那地方面前,村长当时哭得,眼泪哗哗流,谁知道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那男人声音低了,扭头朝着一个人望去。
徐中磊也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徐望强。
“别乱说!我警告你!你再乱说老子?打死你,喂狗去!”徐望强听见了,放下锄头,捏着拳头骂。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收藏涨得好快,谢谢各位小可爱嗷~
狗的戏份要来了。
感谢在2020-02-2215:58:00~2020-02-2317:0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克格莫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