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暗,村里人三三两两准备散了回家吃饭。
徐志平战术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大家,各位乡亲,徐中磊,就是石头这事给了我们启示,现在县里没有派出所?了,就算有,人家暂时也管不到这边来,咱们地立个规矩,免得到时候再?发生这样的丑事。”
“是是是,志平哥你说得对……”
“没有人来管我们,咱们得自己管好自己……”
“咳咳,目前就一个规矩--不允许偷东西?、抢劫、杀人,要吃要喝要住,都得自己想办法!”徐志平黑脸一笑,露出白牙:“就这些,谁还有时间管这管那呢,初五来我这边领土豆苗,咱们得种粮食吃饭了!散会!”
来来回回那么多人,都挤在徐中磊家的屋檐下,水泥地都被踩得一塌糊涂。
人都走光了,程昱铭扶着徐中磊往客厅走,看着这位前警察没有犹豫地行?私刑,徐中磊盯着他?的英挺的侧脸问:“有什么感想?这算是聚众杀人吗?”
“法理的事情,我背了那么多年的法条也搞不懂,你问我这是不是杀人,其实?我也不知道。”程昱铭把人送上了沙发,然后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的法理课学?得是真滴差,都是靠着运气才及格的,但是呢,我还是相信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我看到的是,徐翰文打你的时候,是真的要把你打死的。他?太?危险了,危险到真的威胁到了村里大多数人的安全。”
徐中磊又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要把他?绑在外面是不是太?……”徐中磊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过分吗?徐中磊觉得算不上,冷血吗?他?真的不冷血。可是他?就是觉得做的不太?对。
“那你这么想,把徐翰文关在村里任何一个房间里,谁能保证他?不会跑?不会哄骗小孩子然后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虽然说,认定一个还没有犯罪的人他?一定会犯罪是错误的,但是不可否认,徐翰文会犯罪的可能性比他?老老实?实?的可能性大得多。”
程昱铭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们没有审判一个人生死的权力,但是我们还有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受侵犯的权利。别想那么多,咱们现在就处于一种防卫过当的状态,杀死他?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你和我印象中的警察叔叔不一样。”徐中磊对这安慰挺受用?的。
“你那就是刻板印象。”程昱铭给人找来小药箱给徐中磊活血,手上粘上药油然后在徐中磊的伤处使劲揉,一边揉还一边贫嘴,“警察叔叔是个群体名词,你现在只看见了一个,当然会觉得不一样,等你和百八十个警察叔叔相处了之后就会觉得现在你的见识是多么狭隘。”
徐中磊痛得脸抽筋,还咬着牙听?程昱铭说话:“话说我这才芳龄正茂呢,你知道多少人都叫我警察叔叔吗?年纪最大的那个大爷都六十好几了,我去?给人家开锁,人家一口一个警察叔叔,我想想觉得自己被人占便宜了,哈哈哈。”
“你还给人开锁?”
“别提了,那大爷我还记得呢,他?钥匙放屋子里了,不想找开锁公司直接打了110,我就从人家隔壁家的窗户里爬进去?,给人开门?,七楼喂我的天。我跟那大爷说,您下次有事打119,我这不是专门?做这事的,119专业!人家大爷说:119不是救火的吗?那宣传栏上不是写?了吗?有事就找110,你们来得快!”
“别说,我也以为119就是救火的。”徐中磊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艰难地说。
“换个边,这边擦完了。”程昱铭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我这都不知道帮119的兄弟们干了多少活了,我现在是开得一手好锁。下次让他?们打钱!发奖金!”
徐中磊闭上眼,嘟囔着说:“也好,村里总算有点规矩,不用?担心哪天来人占了我家了。”
“你说什么?”程昱铭蹲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劲揉散瘀青,就听?见徐中磊在嘟嘟囔囔,也没听?清。
“我让你轻点!疼死老子了!”
*
这一夜太?冷,徐翰文脖子以下都变得僵硬,他?听?着耳边狂风呼啸,雨水顺着头顶浇透全身,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了很多东西?。
徐翰文,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父母的老来子,这个名字就寄托的他?们全部的希望,脱离泥土,成为一个很有文化的人,最好能够当官。
他?知道自己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但是曾经他?是怎么样子的,他?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印象里有很多东西?,母亲的有求必应,父亲的拳脚棍棒,在家里唯唯诺诺,在学?校呼风唤雨,年纪不大辍学?去?了大城市,洗脚城里的风尘小姐,工地上的灰尘,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年迈的父母身边,开始掏光家里的积蓄,在牌桌上呼风焕雨,在县里镇上被尊称为大哥……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他?的疼痛变得灼热,他?的胸口变得冰冷,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故事,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之前,从火柴的火光之中看到了自己热爱的一切……
他?看见了什么?钞票,棍棒,小姐,不不不,还有曾经那个要给父母赚大钱换新房的自己……
风太?大,徐翰文脑子里的亮光,很快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