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22

S大附属医院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每一层都亮着灯。其中的一扇窗户里,充斥着孩子们的欢呼笑闹。

路当归已经在住院部待了一个多小时,正在和几个半开放病房的小患者分蛋糕聊天。

简晶晶发起的拯救仙境组织已经发展了五个成员,包括两个在家长陪护下住院的熊孩子。看到路医生发的朋友圈,配文“妹妹给我买的蛋糕”,他们才知道今天是路医生的生日。

征得护士长的同意,几人委托家长买了个小蛋糕,在文娱室等着给路医生庆生。

去住院部前,路当归先掩护大明星下了楼。

看到路当归一直在电梯里盯着手机傻乐,邢珹淡淡开口:“路医生心情很好?”

路当归急于找人分享自己的快乐,点开一张手机图片,递过去给邢珹看:“你看像不像我?”

照片里是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半大孩子,拿着张彩色简笔画站成一排合影。简笔画里除了向日葵,恐龙和小太阳,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火柴人。

火柴人的头顶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路医生,HappyBirthday!:)

邢珹:“……不像。”

路当归哼了一声,压根就不在乎邢珹的回答。他点开设置,将妹妹送的蛋糕和几个小孩子的照片拼接在一起,换成了自己的手机桌面。

邢珹眯着眼,从路当归丑不拉几的桌面上移开了目光。

就像他从来都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莫名其妙地就会开始发脾气一样,他也不明白小医生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于他而言,却又好像是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将大明星护送到了医院门口,路当归转过头,脚步轻快地和邢珹道别:“拜。”

人一旦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就连面前这个姓邢的老冤家,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媒体都处理了?”

走到黑色轿车前,邢珹开口问邢十。

“是。”

邢十微微躬身,为大少爷打开车门:“大部分都是听说医院有袭击事件才赶过来的,只有一两家是听到一些风声,专程过来蹲点,已经都被寻伯处理妥当了。”

寻伯是邢家的老人,也是邢景山手下的一员干将。邢景山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邢家的大小事都是他在负责打理。

听说寻伯亲自出面摆平,邢珹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坐上驾驶座,半天没等到大少爷吩咐,邢十回过头:“大少爷,现在回本宅吗?”

邢珹闭上眼,面部轮廓掩在了车窗投下的阴影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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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简晶晶为首的小患者们给路当归唱了生日歌,还在他鼻尖上抹了很多奶油。

拎着一袋子孩子们送的糖果,路当归心满意足地离开住院楼,准备去附近的地铁站坐车回家。

这是那么多年以来,他过得最热闹的生日。不仅有妹妹和朋友准备的惊喜,还有同事和患者送来的祝福。

硬要算的话,甚至还有前金峰影帝,邢大明星的倾情作陪。

想到这茬,路当归差点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他从没想过,前面二十七年都随随便便应付过来了,二十八岁居然是个这样的开场。

刚走出医院大楼,路当归就看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黑色轿车。邢珹的高个保镖站在车门边,像是正在等什么人。

路当归警觉转头,没想到半路就被保镖喊住了:“路医生!”

大高个匆匆朝自己走过来,抬手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大少爷正在车里等着路医生,顺道送路医生回家。”

——只要沾上姓邢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自从经历了被邢瑀下药,又被邢珹带回家吃干抹净之后,这句话就成了路当归的人生箴言。

即使今天晚上,站在窗边的那一刻,他曾对邢珹产生过一丝恻隐之心。但那种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好人,自然也就没有百分百的恶人。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他不是不相信邢珹,他不相信人性。

看到路医生果然像大少爷说的那般无动于衷,邢十使出了杀手锏:“大少爷说,想和您谈谈之前那份《保密协议》的事。”

……

路当归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快乐瞬间荡然无存。

他差点都忘了。

他和邢珹之间,可不仅仅是风月散后两不相欠,还牵扯着一份价值几千万的协议书!

当时为了能够尽快接诊患者,他想都没想就把字给签了。现在想想,真的是给自己挖了个惊天巨坑。

坐在后车厢闭着眼假寐,邢珹听到后车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半晌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完成了大少爷交代的任务,邢十自觉点了个烟,留在车外蹲守,给主子和路医生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一开始得知大少爷和路医生关系的时候,他一直以为两人不是你情我愿,就是和二少一样,在背地里偷偷玩主|仆play。

然而通过这段时间的默默观察,他逐渐发现,大少爷好像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

还不是一般的主动,是想尽各种办法使劲往上凑的那种......

比如就在刚才,大少爷吩咐他办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邢十猛吸了一口烟。

有钱人的世界是真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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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开着暖风,邢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高领衬衫,袖口往上卷至手肘,露出半截苍白的肌肤。

看到邢珹一副意慵心懒的模样,路当归有些拘谨地开口:“邢先生,您找我是为了《保密协议》的事?”

邢珹抬起眼帘,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那天晚上和我,是路医生的第一次?”

路当归:“……”

好气。

这人的脑回路是真的清奇,什么是不是第一次,这和保密协议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和保密协议有关吗?”

“我是。”邢珹说。

路当归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出道八年,绯闻女友传出五六个,其中有两个直接站出来开撕,争正主地位,还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邢珹是第一次,逗谁呢?

看到小医生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邢珹也并不准备多作解释,只是单手插兜,懒洋洋地开口:“我以为路医生那一次也很愉快。”

咬了咬后槽牙,路当归保持微笑:“邢先生,我以为你叫我上车是来谈正事的。”

不是来听你分析我俩的睡前故事,OK?

邢珹的尾音微微上挑:“不是吗?”

路当归别过头看着窗外,不想跟这人说话。

其实那次意外所带来的影响,比他所以为的要严重一些。

他之前并不是敏感体质,产生生理需求的次数也不算多。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他自己解决的频率比以前多出了不少。

那些独自一人在浴室里喘|息出声的夜晚,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这人的影子。

短暂的痛苦过后便是无尽的愉悦,药物的作用威力尚存,身体的反应却也是诚实的。

母胎solo二十多年,他也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性向。

如果只是成年人之间随便玩玩,那他多个炮|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能满足生理上的需求,也能弥补独居生活带来的空虚。

可这人不是别人,偏偏是——

“我有一个想法,”邢珹话音一转,“不知道路医生是否愿意接受。”

他抬手敲了敲窗户,站在车外的邢十闻声,连忙从前排密码箱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了大少爷。

“如果路医生愿意,那之前的那份《保密协议》,可以废除无效。”将文件放在路当归膝前,邢珹漫不经心地开口,“毕竟赔偿的金额不小,路医生睡觉也睡得不踏实,是不是?”

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拿起膝盖上的协议书,路当归微微蹙起眉心。

邢珹说的倒是也不错,《保密协议》里涉及的条款太多,即使他并不是有意透露,但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要是真的触犯了保密原则,邢家怪罪下来,那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可是旧的还没理清,这就又来了一份新的。

路当归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连环局,一步错步步错,这样下去,恐怕只会越来越牵扯不清。

就着车顶的昏暗灯光,他看清了文件的标题:

【私人包养协议】

“每个月的生活费你来定,住房安排可以问邢十。”将双手搭上腹部,邢珹十分随和地说,“互不影响对方的工作和私人生活,只是上床。”

协议上的每月费用那行还在空着,他给小医生开的是空头支票,想填多少都可以。

没填具体的数字,是因为他知道小医生的自尊心强。如果写上金额,小医生或许会觉得自己把他当成一件商品。

不过,于他而言,这人确实也就是一件商品而已。一件能够调动起他的情绪,让他产生愉悦感的东西。

自己这样做,无非只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

邢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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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当归并没有马上把手中的协议撕碎,直接扔到眼前人的脸上。

他抬头望着邢珹的眼睛,依旧保持着最后的风度:“邢先生,我最后和你说一次。我不缺钱,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不要再拿这种东西来羞辱我了。”

将协议原封不动地放回座椅,路当归拉住车把手,就要推门离开。

“据我所知,邢瑀每年付给参与者的报酬,都是八位数起步。”

路当归听到身后那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说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刀刀戳入他的心口:“路医生,如果不是为了钱,你为什么会去参加我弟弟的宴会?”

正在推开车门的那只手顿住了。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早就派人调查过,知道路当归是被邢瑀骗去参加了狩猎游戏。

但他还是有些想知道,在这副温和无害的皮囊之下,这人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小医生身形一僵。

他看不到小医生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缓缓松开车把手,朝自己转了过来。

嘭——

狭窄的车厢内响起一声沉闷的声响,邢珹微微偏过头,侧脸出现了一道赤红的印迹。

他被小医生抡了一拳。

意识到这一点,邢珹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丝毫波动。他只觉得唇齿间很涩很哑,心脏开始一下接一下地剧烈跳动,挣扎着想要迸出胸腔。

心底的猛兽又叫嚣着苏醒了。

“去你妈的,邢珹。”

死死盯着面前平静如水的男人,路当归咬紧牙关,喉咙深处发出小兽般的低喘:“你知道我妹妹为什么坐在轮椅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