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旁支子?弟们办事不勤快,进宫见驾却勤快得?不行,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声势浩大得?不像是?探病,更是?是?来?耀武扬威的。
他们在门口见到秦垣,嘲笑地冷嗤一?声,撞开?他的肩膀,一?越过门槛,立刻连哭带嚎地扑到秦圭窗前,声嘶力竭地喊着:“陛下啊——你终于?醒了——”
秦圭忍着跳起的额角,呵道:“哭什么丧,朕还没死呢!”
那些人声音很大地打了个矫揉造作的哭嗝,揉揉眼睛,低眉顺眼地闭着嘴跪在地上。
秦圭目标极为明确直接道:“朕病中这段时间,你们几个暂时处理事宜,可有什么进展?”
像是?寻到了诉苦的机会,那些人嘴一?张又要开?始嚎,中气十足地喊道:“陛下,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我们是?奉皇命,为天?下百姓去做事的!可是?那些人不仅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们不干好事……”
秦圭压着怒火,呵道:“说正?事!”
“哦,”那些人一?抹鼻涕,道:“陛下你不是?要我们监督沈家捐军资吗,我们倒是?看着啊,可沈家没动作,就是?不给钱,我们一?动粗就有人来?骂我们,您又不让干架,那我们什么也做不来?啊。”
“还有,还有那人征兵训队的事情,大家都不想打仗,没人来?应征,我们就只能抓人入队了,这个倒是?有用,多了不少的兵,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拦着还骂人,我们一?时没忍住,就打死了几个人。”
“……”
最开?始朝中自然不可能同?意?挑起战火,但秦圭不动声色地把主和的人替换下去,主战的加官进爵,渐渐地,大家发觉主战是?政治正?确,留下来?的自然也不会有不同?的声音。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能办成什么实事。
秦圭被气得?脸色发黑,捂着胸口喘不过来?气,指尖哆嗦指着他们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沈清筠无声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为他拍打后背。
秦圭一?下拍掉她的手,恨恨地道:“沈家抗旨!欺君!罪无可恕!来?人啊——”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下一?句话对沈家就是?大祸临头。
秦圭是?铁了心,既要沈家倾家荡产地出钱,也要一?意?孤行地出兵夷族。
甚至连病得?起不了身都阻挡不了他。
“来?人——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他咳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憋的脸都是?红的,眼球外凸,嘴唇发乌。
太医骇得?立刻上前,为他止咳化痰顺气,十八种手段都用上了,过了好一?阵秦圭才渐渐地缓下来?,声音却是?彻底地哑了。
他瞪着眼睛,难以接受地摸着自己的喉间,一?把拽过太医,面目狰狞地要他给自己把脉,声音嘶哑难听地说:“有人要害朕!”
太医一?脸为难。众目睽睽之下,就是?有人要害你也没有机会啊。
太医诺诺道:“病中思虑伤身,陛下要以龙体为重。”
秦圭却一?把推倒太医,把被子?掀到地上,赤脚踩在地上,疯了一?样?,指着在场所有的人喊道:“是?你们,是?你们一?起要害朕!真要让人杀了你们!”
“陛下。”所哟人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只有沈清筠仍记挂着他的病,柔声道:“地上冷寒,至少穿了鞋。”
秦圭却猛地回头看着她,然后手一?挥,召御林军道:“去沈家!抄家,所有钱产充归国库!”
他是?当真狠,挡着沈清筠的面也毫不留情。
守在门口的沈清遥一?僵,立刻就要上前,秦垣却伸手拦了一?下,以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传令官压不住喜悦的高亢声音,“报——陛下,出使夷族的安大人正?在宫外候着,安然无恙!”
所有人一?喜,甚至因为秦圭反复无常冷面迫人带来?的恐惧也都一?扫而空,欣喜地一?起期待地看着宫外面。
夷族以来?的不道贺,不回应,就像是?压在所有人头顶上的一?座乌云,黑黝黝沉甸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把所有人砸个四分五散。
现?在好了,有消息了,出使的安大人安然无恙,而不是?像之前说的那样?“被夷族扣杀”了,说不定能够带来?好消息。
安定太久了,只要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打仗。
“太好了,”沈清筠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对着秦圭道:“陛下,安大人出使辛苦了,让他入宫述职完,就回家歇息吧。”
秦圭却不见任何欣喜,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反应太过反常,很难不让人生出觉得?奇怪。
朝中那些或是?被鼓动,或是?顺势而为的人,皆是?认为是?因为夷族的态度才引得?非打仗不可,现?在得?知事情或有转机,不管是?战还是?太平,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可是?那么多人用眼神期待着催促着,秦圭就站在那里,似乎打定主意?对这个消息置之不理,强硬道:“让他回家休息,不必来?觐见。”
大家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迷茫,有心思灵通的人更是?慌了手脚,觉得?这荒唐得?简直是?千年未见的骗局!
然而事实的真相?没有给人们留下太多猜测的机会。
几乎是?在秦圭说不见安大人,甚至执意?让御林军去沈家抄家的时候,传令官又是?一?声嘹亮的嗓子?。
只是?那声音里自己都充满了茫然和慌张。
“报——夷族贺寿来?使请求觐见,因路遇匪患被困数月,错过陛下寿辰,跪在正?门外,自请责罚!”
“这……”
寂静的寝宫再?也无法平静,犹如一?锅热油里泼了一?勺冰水,立刻就沸腾起来?,众人哗然,甚至连领了秦圭命令的御林军也在原地摇摆不定,不知是?该执行秦圭的命令,还是?留下守护。
秦圭的脸色却更加不好了。
这次甚至都不需要沈清筠来?劝,他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们都自己高兴道:“太好了,这都是?个误会!陛下,那咱们就不用打仗了吧!”
“闭嘴!”秦圭失态地怒吼道,甚至被气得?精神了,精神烁砾地站着。
只是?他能堵住在场所有人的嘴,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传令官大着胆子?,腿肚发抖地提醒道:“陛下,宫门外百姓聚集,王大人和夷族皆在那里,跟百姓交谈。”
就是?他不接见,消息也会很快就传开?了。
秦圭却铁了心,一?意?孤行,斩钉截铁道:“不见,这么久不曾有消息,这时突然出现?,定是?有异心!”
他一?口咬定,这些人是?串通好了来?害他的,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听,执意?出兵踏平夷族。
这时一?直沉默的秦垣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平静地道:“陛下还在病中,尚未清醒,我就越俎代?庖,替他做这一?次决定,让安大人和使者?入宫吧。”
“竖子?尔敢!”秦圭被他的主张气到血脉喷张,抄起杯子?就冲他砸去。
秦垣伸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杯子?,握在手里颠了颠,随手递给身边的下人,看着秦圭道:“陛下是?天?子?,为国为民?坦坦荡荡,所有阴暗魍魉在您面前无所隐形……”
“您怕什么?”他淡淡地道。
秦圭像是?被他一?句话吸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像个日薄西山的垂暮老人。
大势已去,人心向背,他已无力阻挡人心所向。
甚至都不需要他点?头首肯,得?了秦垣保证的下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去请安大人和夷族使者?入宫。
毕竟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青天?白日之下,谁也不想头顶雾蒙蒙地顶着乌云。
安大人是?个文官,被其中艰辛折麽得?消瘦,披上一?身白衣临风而立,颇有些遗世独立的萧瑟感。
夷族的人却都热情好客,心宽体胖,走之前甚至还热情地向百姓们挥手,豪迈好客地说:“欢迎大家来?驿站做客,我请大家吃牛肉干!”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数月艰辛,最终汇成寥寥数句。
夷族使者?早在秦圭生辰前就备好贺礼出发道贺,在夷族境内安然无事,甚至在出境前和最后一?队护送的人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那些人还对他们能被选去贺寿表达了羡慕,然后……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被一?群自称“打劫”的人给关起来?了。
“还好后来?来?了一?个商队,三五下就把那些人打趴下了,把我们就出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夷族使者?唏嘘道。
听到他们说起商队,有人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沈清遥。
安大人却没有夷族人那样?强健的身体和强大的体魄,他有些恍惚地道:“我是?刚出境没多远就被人掳走了,把我关在一?个房间里,有人来?送一?日三餐和换洗的衣裳,但是?问什么都没有人和我搭话。”
顿了一?下,他道:“我是?被一?个猎人救出来?了,困我的林子?里有陷阱,里面的人气息已经没了,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身份牌子?。”
他的手指隔着衣裳好像在摩挲什么,语气恍惚,似乎是?依然无法从那时和恐惧和难以置信中醒过来?。
所有人都垂下眼,没人想要去看那个能够证明困他的人身份的牌子?。
可安大人却过分的耿直,完全不为强权低头,他伸手摸出那个做工细致却过分简单的牌子?,指头抓着绳子?,展示给秦圭,固执地追问:“陛下,您的死士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