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圭当皇帝,能从一开始就给沈清筠下?毒,让她?无嗣,就可看出其人自娶亲时就动机不纯。
如?今夷族虎视眈眈,沈清筠拿出毕生钱财为他助阵,朝堂上对沈家却借题发挥,恨不得刮出所有钱财充作国库。
他当皇帝,对沈清筠没什么益处,好像给沈家也没有带来什么好处,反而置于如?今的尴尬境地。
可秦垣继位,似乎也不会有更?好的改变。
沈清遥眼光微闪。
她?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秦肖听到却一下?着了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阿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是?不信我吗?”
沈清遥道:“我信不信你又怎样?”
秦肖急的来抓她?的袖子,道:“那你就该知道,我才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人!只?有我才是?真的为你好,为你着想!”
“清遥你救我出去?!你家有权有钱,我名正?言顺!你我联手,未必不能拼死一搏!总好过你们如?今寄人篱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好大的口气,”沈清遥都忍不住为他这异想天开的念头发笑了,她?看着他冷冷道道:“你把天底下?最恶毒的事情?做尽了,只?不过是?少给我泼了一盆脏水,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况且,”她?轻蔑一笑,明?明?不是?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却明?显,冷道:“就算是?把那位置排一排,你以为能轮得到你?”
秦肖一怔,霎那间巨大的荒唐涌上心头,他愣愣地看着沈清遥,突然激动得额上青筋都跳了出来,大力得震得土墙上的灰都掉了下?来,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力气撞木桩。
“他!是?他!我就知道是?他!他个无耻小人!贱人!懦夫!只?知道躲在人背后耍手段算什么!我呸——”
“……”
旋即就是?一段听不懂,但从他狰狞面目完全可以领会的诅咒。
沈清遥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慢慢离开这阴暗狭小的牢房,把肮脏怨愤的咒骂抛在身后,一步步地踩着台阶出了地牢,阳光斜斜地投射下?来,在她?身后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黑色影子。
她?重新?站在了阳光下?,抬起手遮在额前,看着灿烂的阳光,轻轻地感叹一句:“阳光可真温暖啊。”
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春花秋月,时光荏苒,时间从不为人停留。
秦圭猝不及防地病了。
还病得很重。
不过是?昨日在御花园里淋了一场急雨,雨水打湿了衣裳,推说懈怠不想动,晚了一刻钟才换了干衣,晚间喝了姜汤,一夜安眠无梦,今日浑身滚烫,双眼紧闭推不醒了。
沈清遥刚出地牢,宫里就来人急急来请,说陛下?病重,皇后心急如?焚,请她?和秦垣一同入宫侍疾。
沈清遥方才才听了秦肖的那番话,对秦圭自然是?一万份的不上心的冷漠,甚至巴不得他就这样死了才好,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生的,永远也不会辜负活人的心意。
可是?她?又想到了沈清筠的以死追随,和不需言语就把所有财产交给了秦圭。
又恨又心灰意冷。
她?是?恨不得秦圭死去?,可沈清筠是?她?最好的姐姐,她?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她?无法看她?眼睁睁地万劫不复。
沈清遥闭上眼睛,把心口涌动的愤懑缓缓地压回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留下?一片平静。
谁也看不出来刚刚她?脑海里有多少恶毒的想法。
她?扬了下?下?巴,微笑着道:“知道了,劳驾带路。”
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沈清筠看起来已经满脸疲惫,素来光滑漂亮的脸蛋也失去?了光彩,蔫巴巴的,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朵。
太医已经诊过脉,拟了方子让人去?煎药,看着沈清筠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上前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忧,且去?歇息片刻吧,您都在此坐了许久了,歇歇吧。”
沈清筠眼睛依然望着秦圭,缓缓地摇了摇头,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只?一心一意地照料秦圭,为他掖被角,用手背试他额头上的温度,为他换湿巾,为他干燥的双唇润水……
全都不假手他人。
连发须花白的老太医见到,也长叹一声:“平生未见如?帝后这般情?深的佳偶啊。”
其他人皆赞同地点头。
谁都不会相信这两人会背板彼此,彼此离心离德。
沈清遥看着却只?觉得碍眼。她?和秦垣抱着手臂靠在门口,一左一右,如?同两座门神,冷冰冰地镇宅。
甚至秦垣还能站着微阖双眼闭目养神。
沈清遥却越看越生气,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最后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抓住沈清筠浸进冰水里的双手,把她?拿着的布巾摔进盆里,怒道:“这些事情?下?人来做就好,你有必要亲力亲为吗?”
“该看到的人正?躺在那里呢,你现在做这些有谁能看?”
她?的手冰得微微颤抖,手背青紫,甚至连指尖都被泡得泛白起皱。
却还是?耐心又温柔的样子,声音轻轻的,像是?疲惫到了心尖,道:“清遥,不要胡闹了,给我,陛下?还病着呢,你安静些。”
给秦圭换上了新?的凉巾,她?把温热的湿巾浸到冰水里,才缓缓道:“我做这些不是?给别人看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沈清遥被她?堵得难受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恨不得现在就把秦圭对她?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可还是?舍不得,不忍见到沈清筠又累又倦时被心上人伤得偏体鳞伤得难过,又怕,怕她?要真的选择继续原谅他了怎么办。
沈清遥站在原地呼吸气促,胸口几番起伏,无处可以倾泄,最后愤愤地走?到门边,恨恨地踢了秦垣一脚,道:“让开!你挡我路了!”
叫他们两个是?来侍疾的,可是?一个两个的都杵在那里当门神,但也没人凑上去?不讨趣儿地说什么。
最近前朝主战的几乎都到了白热化,与?此同时的,对着沈父沈母施压要他们出资的更?是?强势。
也许是?沈清筠自愿给钱的举动让秦圭有些忘形,他一改往日沉默应对的态度,几次三番威逼利诱。
沈家再?势大也只?是?天子脚下?的一门权贵,沈母再?富有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连沈清筠都低头了,他们再?头硬能撑多久?
沈清遥和沈清筠吵架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甚至后来和秦圭争执也有风声传出。
而秦垣,自从天子生辰宴后,他机会都没有再?在秦圭面前露过面,反而是?那些旁支庶出的穷酸子弟正?得圣宠,他心中有怨也是?正?常。
因此也没人来指责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忧。毕竟只?是?一场风寒,弄得隆重反而显得大惊小怪的。
秦垣靠着门站着,这门很宽,两扇,一扇就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走?。
可沈清遥这样说了,他就接受了,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抱着手臂侧身,后背靠着门,空出面前的一小片地。
沈清遥清了路又不走?,凑到人跟前,审视地盯着他看。
秦垣比她?高?,又侧着身站在门槛里面,脸朝外,沈清遥一脚站在门槛里,一脚门槛外,还要仰着头看他,审视的眼神不见凌厉,反而因为姿势和身高?有一种?气势汹汹的奶味。
秦垣:“……”
沈清遥也发现了,她?拎着裙角,两脚错开,一前一后地踩在薄薄的门槛上——终于比秦垣高?了。
她?盯着秦垣问:“你故意的?”
秦垣看起来也有些疲惫,眼下?淡淡的黑,眼球有血丝,衣裳也不够干净整洁,像是?昨日就穿过的,没有熏香特有的香气,而是?些微的烟尘味。
有些话不必说太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太明?白。
秦垣没有任何掩盖的犹豫,他点头,应道:“对。”
不知何时他的抱臂的手就放下?了,虚虚地放在身侧,手肘有一个向前的细小弧度,像是?随时都准备迎接什么。
那门槛又薄又高?,两只?脚踩着也不稳当,沈清遥站得摇摇晃晃的,一会儿往左斜一会儿又往右倒,但却一直都没有掉下?来。
话还没问完,她?脚下?用力,保持着平衡,又问:“你还知道什么?”
这句话平和得多,毕竟求人还是?要有求人的姿态,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对秦垣保持道德上的指责是?应当的,但要空口白舌地要别人那消息来分享,在做高?姿态就是?自傲来。
秦垣却没有对这个问题正?面回应,他答非所问地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够了。”
简直和关在地牢里的秦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沈清遥踩着门槛,稳稳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道:“可是?你们已经伤害到我的家人了。”
秦垣淡淡地指正?她?的错误道:“是?‘他’,没有们。”
他把自己和秦圭划分得干干净净,中间楚河汉界,甚至连人都不避,面上装都不装。
沈清遥忽然意动,一瞬间不经大脑,问出了石破天惊的话:“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病了吗?”
这话唐突,连沈清遥刚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失言,恨不得能收回。
可是?秦垣竟然可疑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