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银儿亲眼见洛扬将阿念带回来,她是打死都不能相信有人能从周幕汐手里要人。
“你将阿念照顾好,”洛扬道,“我去看看她。”
银儿知道洛扬指的是柳涟,连忙点头。
阿念被洛扬放下,跑得就跟阵风似的,往银儿那边去了,一边跑一边叫着:“银儿姐姐~”
银儿将阿念一把抱在怀中,蹭着阿念肉嘟嘟的小脸道:“这几天没遭什么罪吧?”
洛扬见此处无事便作离开,直去天牢看柳涟。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洛扬如何都没有想到,周幕汐放下了他,放下了过往,肯放了阿念,但是却不肯放柳涟。
洛扬到天牢处时,便已听得柳涟被带走了。
洛扬抬手给那狱卒塞过锭大银两,平静的说了一句:“她不在也无妨,本王就是想进去看看。”
那狱卒怀着一颗“这个世界上有钱不挣的那是傻子”的观念,再一看这么大份的银两,眼睛都直了,自然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天牢,洛扬未曾进过,他甚至连普通的都只是曾远远的在外围上望上一圈,从未真真正正的走到里面一望里面的模样,他这番进了天牢才明白什么叫人间地狱,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柳涟是怕黑的,可是这天牢里这么暗,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牢里空空的,洛扬提着灯笼往前走,一直没看到人,心中一惊——难道这天牢里,关只关了柳涟一个人?
伴随一阵锁链的清脆碰撞声音,响起柔弱而警惕的叫声:“是谁?”
洛扬抬眸,望去,一间宽大的牢中,囚禁着位女子,女子脸上净是泥沙,却也遮不住那双美目,若是不受这牢狱之灾,定然是个不差的美人。
“你是谁?是来找什么人吗?”那女子见来者衣着华丽,就知道来头不简单,绝对不是狱卒,她细细一想,这天牢里也就关着她,还有方才被带走的那位小姐,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公子是来找位小姐的?”
洛扬是第一次被人称“公子”,他似乎并不在意,问了一句:“你认识她?”
“谈不上什么认识不认识,只是有过几言之交罢了,若公子是来找那位小姐的,小女子劝公子还是不要费心了,那位小姐方才已经被人带走了。”
“无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她关在这牢中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能有什么日子,当然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那女子换了坐姿,觉得舒服些了道,“如果公子是来找那位小姐的,小女子在这里一劝公子出去找人,否则,说不定,就碰不上最后一面了。”
洛扬疑惑的看着那女子,等那女子继续说。
“也别看小女子,小女子知道的也不多,那小姐应该是宫中的娘娘吧,犯了什么打错不肯招供才押入这天牢,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被人用梳洗上上下下的划了三百下,伤口方愈合一点,这就又被拖出去问话,若是再挨三百下,估计就该没命了。”那女子说这话是一种很怪的语气,大概是关的久了,沉默的久了,好不容易有个陪她说话的又死了,死在她之前倒也痛痛快快的,因此话里似乎有几分的嫉妒。
洛扬一怔,望了那女子一眼:“此话当真?”
那女子没有说话,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样,靠着墙角闭目养神。
……
柳涟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以遮伤口,带上了长乐宫。这些日子她受尽的折磨,变得消受无比,宽大的麻布囚服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太过宽大儿有些可笑,柳涟静静的站在长乐宫大殿,迟迟没有跪下,她并不打算跪下,却突然被人从后面踹了双膝,这才不得已的跪倒了冰冷的地面上。
“母后~”周幕汐娇媚的拉着太后道,“汐儿虽然没有问出她是不是细作,来我决月的后宫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问出了那洛胤长是这柳嫣然与谁所生的野种。”
太后略有兴致,看向周幕汐道:“与谁的?”
“与齐君王的。”
“齐君王?”太后微微皱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道,“汐儿可有证据?”
“有,当然有证据,”周幕汐轻轻拍了两下手,便带进银儿和琅琊二人,得意的冲太后一笑,对银儿道,“银儿,你为掌事姑姑,是柳嫣然的贴身侍女,那日本宫恰巧撞见你说起这洛胤长之父并非皇上,可还记得?”
柳涟无比吃惊的看着银儿。
怎么会!怎么会是银儿帮着周幕汐的?
银儿弱弱的看了柳涟一样,心中再次想起过往。她点了点头道:“记得。那日所言字字句句都确有其事,绝无半点掺假,银儿若有半点掺假,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周幕汐对银儿的表现很满意,继续对琅琊道:“琅琊说说你知道的。”
“是。”琅琊点头行礼,语速不急不缓,十分冷静的道,“其一,琅琊确实听见银儿说的话,银儿确实说过洛胤长并非是柳嫣然与皇上所生之子;其二,琅琊消失在宫中如此之久,并非是因为别的理由,其实……其实是因为当时柳嫣然派人要杀琅琊,斩草除根才能不显出她的真正模样。”
太后点点头叫了一声“好!”,又看向柳涟道:“两位认证都在,哀家当初问你你是否是奸细你说不是,后来哀家见你功夫了得,你却搪塞过去,如今呢,洛胤长而非皇上之子,柳嫣然,你又要扯什么答案出来。”
“答案?嫣然可不敢张嘴说瞎话,”柳涟冷冷望向了银儿一眼,不是那种记住仇恨的双目,而是吃惊,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一眼,她又看向太后。
“柳嫣然,本宫问你,你可觉得冤?”周幕汐看向柳涟道。
不知何时,长乐宫宫外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已经走了进来,他步子悄然无声,一个人静默的站在宫外,注视着这宫中发生的这一切。
他望着柳涟瘦了许多的身子和惨白无丝毫血色的脸色,就能想到柳涟这些日子过的到了怎么样一个地步。
他不敢想,那三百下梳洗,这个女人是如何挺过来。
他也想不到。三百道梳洗,她痛的死去活来,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都是他的名字,昏死过去了,在梦中还在念着他。
“不觉得。”柳涟跪在这大殿的地面上,整座长乐宫的金碧辉煌她没有觉得一死生气与长乐宫的乐,她觉得这里,除了冰冷就是无情,长乐长乐,不如改名叫长哀的好。
周幕汐点点头对太后道:“母后,既然柳嫣然已经认了罪,不如将此事告知皇上?”
太后点点头道:“按照宫中规矩,这柳嫣然与齐君王二人应执火刑。”
其实罪深也不至于动用火刑,以火烧之,便连个全尸都落不着了。只是一切都碰巧了,这太后本身就看齐君王不顺眼,当初的事情她历历在目,若不是她的心狠一点,做事毒辣,如今又哪里轮的上她的洛玄坐上这皇位,恨,她对这齐君王和齐君王的母妃恨之入骨,一把火烧尽,甚至都不能解恨。
“不可!”听的太后一言出,柳涟是下意识叫了出来,可是制止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太过可笑了,她没有权利制止,也没有身份制止,甚至她已经把洛扬推开,她这番制止又是什么意思呢,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无法收回。柳涟急忙理思绪,编出看似清晰无任何问题的理由道,“嫣然听闻皇上说过,齐君王是决月一名大将,若是这样死了,对决月是莫大的损失,柳嫣然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还请太后、周贵妃娘娘将所有刑罚算到柳嫣然一人身上。”
门外有人本是要进入,听完此话身子一僵,又静默站在外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推开他?不爱他?不接受他?不肯爱他。可是她最后还是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她却又执意让他离开。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满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她真的不喜欢他真的恨透了他的所作所为,这个时候他得了一死,她不该是高兴的吗?怎么又将责罚揽到她一人身上。
还是说。
她觉得他,不配陪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