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涟被周幕汐叫上,一看就是没好事。
但是周幕汐终究是个贵妃,多少是压着她的,她不去不行。
“嫣然给周姐姐请安。”柳涟走入周幕汐偌大的宫殿中,站于周幕汐身后,欠身行礼。
周幕汐今日的衣裳很是素雅,白色绸缎,蓝色花纹,一头云鬓不适往日的霸气,她转身将柳涟拉起来,淡淡一笑道:“你我姐妹之间,礼仪还是从简吧。”
柳涟被周幕汐拉着走,心里的戒备是无丝毫减少,撩起珠帘,步入里室,周幕汐示意柳涟坐在坐榻上,柳涟拾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扇了起来,开了春的天没有一丝风,实在是有几分热,这轻扇许久,丝丝缕缕的凉意起,柳涟便觉得舒服不少,抬眸对周幕汐道:“周姐姐今个儿找妹妹来做什么。”
“诶,姐姐偶然得了一幅画卷,觉得好看的打紧,不知妹妹见过此画没有,便想同妹妹一起赏这画。”周幕汐说着从一旁的矮柜中取出一副画卷,在柳涟面前徐徐展开,柳涟随着那画卷的展开,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这幅画的绘图人着实有几分功底不虚,构图也是极好,画是好画,只是细看,这画面上的内容就不对了。
一张石桌,三只石椅。
一女子白衣拉着一个孩童,另只手拿着梅花枝,站在画面的正中央,女子身后是位男子,男子的衣着绘的精致,似乎是龙的图案,女子的衣着则是一笔带过,画面有许多的梅花,使得画面有些暧昧与朦胧,可是细看,那梅花枝中暗藏一个人,衣冠看上去是个男子,站的极远,连五官的未曾绘制。
柳涟看着这画面一颤——周幕汐难道是知道什么了?
“妹妹,你看这画,如何?”周幕汐淡然的笑着,眼睛略略弯,泪痣都往上去了几分,娇媚可人的很。
“画……”柳涟手握成拳,“画着实是好画。”
“是吗,”周幕汐一笑,“本宫一开始看这画也是觉得不错,淑妃妹妹就把画送给本宫了,本宫收了画,细细一看,觉得这白衣的女子很是像妹妹,不过又觉得是绘者随意绘的,后来第二日,宫中就有传言,说这幅画就是画的妹妹。”
柳涟一怔,周幕汐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道……宫中有人知道了她跟齐君王的什么事情?
正在柳涟细细思量之时,听得珠帘撩起,那一条一条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一粉衣女子走了进来,那衣裳全是用金丝银线绣的花卉,女子脸上的妆容不算浓,只是眼角的胭脂勾的太过妩媚。
“二位姐姐怎么在这里?”说话的正是当今决月后宫四妃之一的淑妃。
柳涟心知肚明,她这算是中了周幕汐的计,这后宫中谁不知道周幕汐和那淑妃一直以来都是一唱一和的。
“淑妃来了?来,过来,”周幕汐装模作样的道,“你看这画,方才本宫也给宸妃看了。”
“宸妃看过了?”淑妃也是装的极好,“哎,这画真是幅好画,只是可惜,随着臣妾将这画送给贵妃姐姐之前,给了几个妹妹看,都说这画像极了宸妃姐姐。”
柳涟知道周幕汐和淑妃要一唱一和的算计自己,她如今一时也无法翻身:“那淑妃你觉得这画是像姐姐呢,还是不像?”
淑妃没想到柳涟会这样问,吓了一跳,没有说话,周幕汐见柳涟这已经有针锋相对的味道,感觉就要话入重点了,将画卷放在桌上,步子轻盈,缓缓走到淑妃的面前,一手抬起淑妃的手,另一手便将淑妃手上的玉镯子夹住,颇有兴致的看着这玉镯子,嘴里却是不痛不痒的说着关于柳涟的事情:“淑妃妹妹与本宫都觉得不像,如果宸妃是这画上的白衣女子,那这画上白衣女子旁边的就必须要是皇上了,那么这梅花枝中藏着的又是谁呢。”
淑妃知道周幕汐在帮忙救场,媚笑的用那芊芊玉手拍了拍周幕汐的手背,道:“可是奇怪的是,宫中有传言说画上的女子就是妹妹,而且传言越来越可怕,宸妃妹妹刚入宫,还不知道,这宫里什么功名利禄都是之外,皇上那颗心最为重要,可往往就没有几个人能得到皇上的真心。宸妃妹妹,又可知,在得到皇上那颗心之前,最好在宫里不要有什么议论,这传言传的多了久了远了,就越来越离谱了。”
“那又如何。”柳涟一副身子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如何?”周幕汐笑道,“这皇宫里的传言,将这幅画上的女子传成了妹妹,画中梅花枝藏着的传成了姐姐真正喜爱之人,这传着传着,就会越来越离谱了,比如这孩童就是妹妹的儿子,现在宫里都说这儿子也不是皇上的亲生子嗣。”
柳涟被刺中的真心,手上一软,扇子落到了地上,又身旁露出什么马脚,感觉捡起扇子冷冷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说本宫的阿念不是皇上亲生的子嗣!”
“哎,”周幕汐抽开与淑妃紧紧相握的手,步移柳涟的跟前,柔声道,“妹妹也不必太过生气,想当年姐姐刚入宫时也收了不少污蔑,那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都是,这姐姐不也一点一点的挺了过来,一点事儿都没了么。”
柳涟道:“那,依周姐姐之见,妹妹要如何做才好?”
“滴血认亲。”周幕汐道。
柳涟是心知肚明,这阿念确实不是洛玄之子,因此周幕汐此言一出难免慌乱,这人一慌乱就忘了那淑妃是和周幕汐一起的了,柳涟便问淑妃:“淑妃妹妹呢,淑妃妹妹可有什么想法?”
淑妃缓缓摇头道:“臣妾也觉得,贵妃姐姐的法子应该是最有用的了,一来可以堵住流言蜚语,二来若是皇上听久了起疑就不好了,因此也可以打消皇上心中之顾念,说不好的,还能得些皇上的真心,日后加封往上走也不是难事。”
柳涟心中暗暗紧张,她这就是被推到了悬崖边,这周幕汐硬是要逼着她自己跳下去啊!
滴血认亲?
阿念根本就不是洛玄之子。
柳涟面上一笑,起身,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行礼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如何去做这些事情?”
“如果妹妹不嫌弃,姐姐有法子,到时候便有人通知姐姐。”周幕汐淡淡的笑着,一副坐等好戏开场的模样。
柳涟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表示同意,心里只能暗暗祈求此事不成,其实说来,皇上的血也不是那么好弄的,这滴血认亲的事情,还是要经过洛玄的同意,万一……若是万一洛玄不同意呢?洛玄若是不同意这事情也就做不成了,日后用什么法子验都可以啊。
柳涟离开之后回到絮忆宫,心事多的压得步子都是沉沉的,一入絮忆宫,便见这絮忆宫中一片狼藉,许多柜子被敞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出来扔在地上,花瓶瓷器摔了一地,柳涟也懒得去管这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第一个反应就是入内室去找银儿,去看她的阿念。
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有事。
她的阿念,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阿念绝对绝对不可以有一丝问题。
而且……那是她与洛扬的最后一点关系。
她爱到深处的阿念。
打开内室的门,银儿紧紧的抱着阿念,坐在床榻上瑟瑟发抖,银儿那白皙的脸蛋儿上被刀刃划过一道。显出可怕的刀痕血印。
“银儿!”柳涟站在门口处,叫了一声。
“主子,主子你别过来!”银儿身子瑟瑟发抖,可是嘴上说话却没有一丝颤抖。
“阿念呢,阿念怎么样了?这里发生什么了?”柳涟叫着问道,说话的时候,是她从未感到过的心惊胆战。
怕啊,她真的怕啊。
银儿虽未说伴她出神入死,可是这些年月,这些日子是一天儿都不少的陪着她,陪她出了柳府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服侍她,也没落着个多好,而且,还搁着终身大事,只因等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阿念没有事,主子你放心,银儿以命相护。”银儿的说话间,怀里紧紧抱着的阿念,突然大哭起来,稚嫩的童声尖叫着“母妃”,三句过后,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可是那一句接着一句的“母妃”却没有停下来。
“阿念!阿念!阿念你别怕!母妃在这里!”柳涟叫着,心疼的想要进去。
“主子,你别过来!你若是,你若是过来了,我和阿念都有危险。”银儿道,“银儿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阿念不同!阿念是主子的孩儿,是洛……”
银儿话未说完,柳涟突然反应过来了,这床榻正对着的是油纸窗窗外一定有人,她若是过去了,必定有什么东西从窗外进来,刺谁她不清楚,很有可能就是会刺向阿念,而其目的是逼着银儿说出阿念是她柳涟和谁的儿子。
“银儿!你疯了!你敢直呼皇上的名字!?”柳涟赶紧在银儿未说出话之前抢先一步说了话。
银儿一怔,此时一个飞镖穿过油纸窗飞了进来,一闪而过,柳涟叫了一句:“阿念!”
银儿用力的将阿念护在自己怀中。
那飞镖的速度之快,简直无法看清,柳涟只能看见银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根本来不及过去接住飞镖,听得一身痛苦的呻吟,待到柳涟看清,银儿已经中了那飞镖。紧接着银儿松了死死护着的阿念的双手,双目一闭倒在床上。
“银儿姐姐!”阿念叫着,声音嘶哑,抓住银儿的手,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
柳涟看着这屋中无人,她实在不放心将阿念留在这絮忆宫,但是屋外的人尚未走远。
兰芝啊兰芝。
若是此时兰芝在该有多好。
她此时悔了。
柳涟对阿念道:“你裹好被子,不要动,娘亲过一会就回来。”
柳涟说完就打破窗子飞身出去,眼见一个黑衣人在树梢站着,尚未离开,柳涟一展轻功,快速的追了过去。
那黑衣人也是轻功绝顶的高手,迅速的离开。
柳涟本是离那黑衣人极近的,却未料到,那黑衣人突然轻功速度大涨不少,距离又扯远了,柳涟也不知那人的来头和目的,不敢用九毒梅花针,只是一枚银针刺了过去,却未刺中那人脚踝上的穴位,偏了不少,只是刺中了那人的大腿。
柳涟心道自己是不该刺偏的。
突然那黑衣人一个转身,迅速往她这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