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涟一直都是昏迷和沉睡各掺半的情况,现实中却是将洛扬的手抓的死死的,洛扬本身就不想走,再加上难得柳涟这么主动的将他拉住,他就更不想走了,干脆心上一横,也不管有无闲言碎语了,反正他能陪着她也就好。
又不知道洛扬是听了谁的话,反正他就是知道产后的女子身子弱,能多睡会便多睡会。洛扬被柳涟这么抓住,他又不能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是将柳涟扰醒了,不得已的坐在床沿,轻轻的握了握柳涟的手。
这一陪,便陪了三天。
中途银儿偷偷摸摸的跑进去送吃的,也不知道那三天洛扬是睡了还是没睡,也无过的言语,只是偶然银儿提及德妃的事情,说道藏红花之后,就闭嘴端着东西出去了,洛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静静的。
因为柳涟身子虚才会昏迷不醒,第三天银儿都和兰芝商量着找太医来看看,皇上被周幕汐缠住了,也一直不忘絮忆宫这边走。
第四天早晨柳涟才昏昏沉沉的醒来,她睁开眼就看见了床头的洛扬,不得不说坐姿非常霸气,斜靠床沿,一腿在这床沿上,一腿随意的在床沿旁,床沿上的那腿略略弯曲左手搁于膝处,右手轻轻的拉住她的手,他紧闭双眼,这是柳涟看见的洛扬为数不多的睡颜,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柳涟目光又落在被洛扬抓住的手上,她刚将手抽开,洛扬就睁开眼睛,怔怔看着他。
油纸窗开了个小小缝隙,挤进来的光线透过他的眼眸亮闪闪的,洛扬修长如画的眉眼在那个早上金色的阳光中显得那么好看,那么的遥不可及。
甚至会不敢相信的觉得,世间不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柳涟觉得自己这一觉醒来简直太舒服了,好久都没有像这样沉沉的睡上一觉,就是这么棒的时候,洛扬竟然在,她整个人又都不大好了。
离开床沿到桌前倒了两杯茶水,一杯给柳涟一杯给他自己。
嗯,两人都要先冷静下来。
喝过茶水,柳涟第一句话不是:“你怎么来了。”也不是:“你为什么还要来。”而是冷冰冰的两个字:“出去。”
洛扬自知理亏,他毕竟将柳涟搁着几个月不理,甚至直接抽身长安,他甚至能够猜得到她的害怕和难过。
可是,他如此做都是有原因的。
长安离后,他回洛府,听闻玲珑在花满楼闹自杀,有句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后来做不成夫妻了,但是玲珑在他心里还是是个比较特殊的人,再怎么说他也不愿听到玲珑这样一心寻死,只好回去看看,结果没想到那一回去,竟然被洛玄压下,让他去决月和泗临二国的边缘住上一段时间,他完全不明白洛玄这样做用意何处,但是天子如此说,他还是不能抗旨不尊的。
而且……
而且柳涟尚在宫中,洛玄看他不爽许久,他若是抗旨不尊到也还好,若是一个斩立决直接下来,柳涟要是把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扯出来就不更好了。
因此他这一离就是许久,虽然是后来直接从边缘之地罢手不管,回了长安,但是后来几次宫外遇见银儿问及柳涟,银儿的话语也是闪躲,他听闻她过的好,也就好了。
他来看她,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但是她呢?似乎与他截然相反。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过的不安宁。
洛扬没有解释,也没有说话,他转身就准备走,那一刻柳涟就觉得心直接跌落到谷底了。
很巧的是,柳涟听见小卓子的唱轿声——皇上驾到。
柳涟和洛扬相相对视一眼。
——洛玄已到,洛扬决不可从内室直接走出去,那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也会让人误会。
——现在洛扬不能直接从内室出去,也无法从窗子出去,小卓子就在外面。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藏。
奈何这屋子里都没有什么好藏的地方,柳涟迅速屋中环视几圈,恰巧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搭着的被子上,她望了一眼被子,再望了一望洛扬,二人心意相通,明白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二人点头间,柳涟将另外一床被子铺在床榻上,洛扬躲在她身旁的位置。
怎么正着看反着看似乎都有点不正常,一种浓烈的宫中私藏男人的感觉。
她柳昭仪私藏的还是当今的王爷。
内室的门被打开,洛玄从屋外走进来,见柳涟已醒,柳涟正想起身行礼,却被被子里的洛扬抓住了脚踝,她僵在那里,好在洛玄说了句依照之前的,不必行礼,她才好下台,重新靠着床头坐着,不忘给了被子里面的那人一脚。
被子里面那人嗅着柳涟满被中的她身上的幽香,她的身子就在他身旁,若是没有洛玄在此,洛扬应该是就直接扑过去一顿猛亲了。
但是。
洛扬此时此刻只能隐忍。
柳涟也是一直没想过自己演技竟然如此高超,简直是直接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境界,脸不红心不跳算什么,她举止言谈间都正常的很,跟洛扬不在时是一模一样的。全然不知洛扬听着她和洛玄的说笑已经快气疯了。
“朕就是来看看你,”洛玄淡淡笑道,“身子恢复了就好,嫣然,朕决定给你一个妃位,如何?”
其实这种加不加封是完全不必商量的,只是这四妃是指贵、淑、德、贤妃之位,淑妃娇媚,跟着周幕汐就是一伙的,借着太后这个靠山。德妃看上去是不争宠,实际上是暗里阴险狡诈善用毒计,贤妃是太后有心提拔的位女子,洛玄虽然是喜欢,却绝无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之意,只是红尘之中的知己,德妃一死,洛玄也曾多次提到要将柳涟加封,她一来是怕将周幕汐逼急了,用什么阴险的手段,她当时身怀六甲,许多事情也不方便处理。
这二来,才是她真真忌讳的,因为德妃是她柳涟亲下的毒手。
虽无几人知,但是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若是日后她坐着德妃的位子,想着这位子从前的坐的人。
不敢想啊。
因此柳涟就回绝了洛玄几次好意,如今她忌讳的第一件事已经无事的,只剩下了第二件事。
“皇上,臣妾想起德妃的死时,心生惧怕,若是皇上对臣妾真的非常爱之,加封臣妾自然是好的,不如,换个封号?”
洛玄其实正有此意,只是这贵淑贤德四妃是历来定好的,坏了规矩,多有不妥之处。
“好是好,不过……”
洛玄话未说完,柳涟便想到了什么道:“皇上,你看,宸妃,如何?”
“宸妃……”洛玄沉吟许久点头道,“宸妃,嫣然,可是要做我决月之后?”
宸妃宸妃,这宸是帝王星啊,所指的正是这皇宫。
她唤作宸妃,这宸妃的字意里不正是要和洛玄平起平坐么。
柳涟浅浅一笑,不做回答。
如此册封,她既避开了德妃那个位子,又压了周幕汐一头。
柳涟面上笑容尚未褪去,突然被她身旁被子里的那人抓住了手,那么用力,故意让她觉得疼。
洛玄离开后,柳涟将被子掀开,冷冷的看着洛扬,她没有说话,将被洛扬丝丝抓住的手,抬起来给他看,意思则是让洛扬松手。
却没有料到,被洛扬反扑倒床上,她被压在身下,洛扬扯开她雪白的单衣,在柳涟的香肩上便是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柳涟咬着唇,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未曾因为那种疼痛而叫出声来,默默的受着。
许久洛扬突然松开她,躺在她的身旁,柳涟只是将衣裳拉了啦,遮掩住被他咬的地方。
“他也走了,你不走吗。”柳涟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声音轻轻的。
她在赶他走?
洛扬道:“你这么想让我走?”
柳涟从床上坐起身来,背对着洛扬,很坚定的语气说了一句“是的”,却被洛扬拉回到床榻上,洛扬用力的将她抱在怀中,几乎想要把她揉到身体里,他如画的眉眼,黑色的眼瞳,先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她浅浅一望就落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看着我,”他说,“你就这么想让我走,是不是。”
“是。”她目光闪躲。
他沙哑的声音将所有隐藏了的悲伤在这一刻里全部倾斜出来:“柳涟,我不信。有很多事情,你都做的那样真,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以前的呢?以前的事情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她无力的叫着,“洛扬,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是有你的事情吗,你不是有你的玲珑吗,后来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你齐君王就不该有我,我算什么,你的一个包袱吗?既然柳家已亡,而我如今平安,你还死抓着我念念不忘是做什么!”
柳涟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忘记了她自己。
她自己也是念念不忘的。
洛扬抬起他们二人纠缠到一起抓着不肯放的手,他突然先放了手,柳涟才清清楚楚的明白,原来,不肯松手的也是她自己。
她扯出一个笑。
对不起洛扬,多有打扰。
她松开手,转了一个身,还是在想要逃避,还是背对着他:“你走吧,与我与你来说,只有离开了才是最好的不是么。”
她看着灰色的地面,垂眸,浅浅呼吸。
最后她去解开她父亲暗藏的将士,然后就回去香璃,那才是她的归宿。
其实很多事她已经都想好了。
比如早在香璃山的时候,她一直都知道白莲是可以预知到未来的,所以她才要打算问白莲一个问题。
当时她那么害怕的问白莲,谁才是能陪她走到最后的人。可是她话未说出,白莲就已经知道,回答她的只是白莲淡然的一句“宿命难改,该来的还是回来,是你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她总是抓住洛扬,用心里的那个地方拉住洛扬,实际上是她在限制洛扬啊。
洛扬其实……其实就不应该是她生命里的那个人。
她要做的,就应该是让洛扬快乐,而不是让两个人都难过。
洛扬离开,他站在门前,没有动。
柳涟突然说:“以后,你也不要来了。”
听见门一开一和的声音,她的心已经被辗碎成很多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