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柳涟坐于铜镜前提笔描眉，油纸窗外烟火闪闪。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她的颈窝，柳涟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排斥感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便消失了。
“来了？”柳涟看着铜镜里的她与他，身后的男子相貌堂堂，五官立体，像是刻出来似的，那样好看。
“今天是正月十五，我带你去看花灯，如何？”楚轲淡淡一笑，眉眼温柔。
柳涟轻轻点头，却感到手上的眉笔被抽过，楚轲移步到她身旁，轻轻勾起她下巴，仔细的为她描眉。
“你以前帮过不少女子描眉吧？”柳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举动太过亲昵，空气中全部都是暧昧，她试着转移话题。
楚轲很认真的模样，声音非常温柔：“没有，只有你一个。”
气氛更加暧昧了。
“别动，”楚轲轻声道，言语依旧温柔，“事情决定的怎么样了不必急着告诉我，今天是上元节，不如出去玩玩。”
“嗯。”柳涟轻轻应声，似乎是因为楚轲的声音太过温柔，带动的她也不知不觉得温柔了起来，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红，那样子像只高傲却又突然温柔起来的猫一样。
……
因为是上元节，年后较为重要的节日，自然人多。
夜幕低垂，夜空被烟花点缀的绚丽斑斓，朵朵烟花腾空而起，与那繁星比夺目。街上热闹至极，人声鼎沸混杂着烟花飞天绽开时的巨大声音，节日的气息浓重的在这一天晕染开来。楚轲拉着柳涟在人潮中穿行，处处挂着花灯，热闹的市井，拉着较长的绳子上挂着形状颜色各异的花灯，桌上摆着各种玩意，放眼望去玲琅满目的物件。
楚轲拉着柳涟走到湖边笑着递过一只花灯，莲花形状，淡淡的粉红色，精致小巧。
“这花灯有什么用。”柳涟将小巧的花灯捧在手里，淡然的说着，这句话似乎是个问句，可是语气又不大像。
“祈福。”楚轲一笑，“虽说这世间的事情不是一只花灯能解决的，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柳涟细细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到不错，只是可惜了，她向来是既无所欲，亦无所求，因此也没有什么好祈祷的，最多是不愿破坏这良辰美景，也就依了楚轲，二人坐在湖边，湖水波光粼粼，映着天空的黑色与两眼的烟花朵朵，柳涟将花灯放在水中，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只求日后能够过的安稳，待她睁开眼时，楚轲也已将花灯放了，两只花灯虽与这湖水中漂着的众多花灯是一样的，可是又那么显眼。
夜色淡淡，心事悠悠。
“许了什么愿？”楚轲侧过头问她。
“我双亲都死了，整个家里都留我一个人，原来喜欢过一个人，只可惜那是我的一厢情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个愿望能逆转回来，最多求个身边的朋友平安。”柳涟扯出个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想在这浓烈的节日气氛里应个景，“公子呢？”
楚轲温柔一笑，越逼越近，凑到她耳边道：“公子叫的太显生疏了，不如以后就叫我楚轲，如何？”
“楚……楚轲？”柳涟熟悉着这个不熟悉的名字。
“嗯。”他轻轻应声在她颈上烙下一个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说了一句，“怎么办，我不想把你交给那个洛玄了，不如……从了我，跟着我去泗临？嗯……跟了我你也不亏，比如，你可以当我王妃。”
柳涟略感头痛，洛扬知道了肯定得气的要杀了她的。
“不要了吧。”柳涟拒绝着。
柳涟的拒绝似乎不起作用，楚轲执意道：“我想娶你。”
“那……皇上那里……”柳涟这么一说，一来是拒绝楚轲，想要提醒楚轲她本身存在的价值，第二也想从楚轲嘴里套点什么话出来。
可令柳涟意想不到的是，楚轲看着她平静的说：“唔，那等决月被泗临打下了，我再娶你好了。”
“果然还是要打决月。”柳涟苦笑问他，“楚轲，你告诉我，就告诉我一件事，为什么让我进宫……我只想知道这个，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楚轲起身，将她拉起来道，眼望湖水上数不清的荷花灯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情也只能你去做。你们柳家还剩你一个你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柳涟抬眸看着他，眸光黯淡。
楚轲侧首看着她微微一笑，深邃的黑眸，映着阑珊的灯火，还有她，显得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深不可测。
楚轲，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因为你们除了表面上的六百万大军，还有暗藏的一百名精英，这一百人可以以一敌十，我没说错吧？”楚轲所言柳涟恰好全部知道，那一百人是她无意听柳恩天提起过的，这决月恐怕也无几人知道，据说那一百精英是别有用处的，比如暗查朝中老臣，或者是速战速决中用到的，这些人的存在只有单单几人知道，柳涟如何都没有想到楚轲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实际上，你们决月的柳恩天是条老狐狸，暗藏着其它将士，数量我不清楚，我这来找你，本来是想威胁威胁你，却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那我威胁威胁你们决月那个皇帝好了。”
柳涟惊讶的看着楚轲，瞬间回想起公孙辗和她玳瑁霞彩盒里恰好连在一起的那封信。
那张信里正好一提兵权玺，而且那第二张信笺很有可能就是她母亲放在玳瑁霞彩盒里的信笺，这样一想，楚轲的话可能真的说错，那兵权玺定然跟柳恩天暗藏的将士有关。
“柳恩天死了，我问不了，你们决月的皇帝还活着呢，不是么。”
“楚轲，你说过不会让我做有关危害决月的事情。”
“我没有说过，那是你说的。”楚轲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里，“不过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杀了你们皇帝的，你只需要进宫，好好当他宠爱的妃子就好，而且这样做，你也可以有好处，你也可以暗暗查一下你父亲暗藏的将士不是？多少也算笔财富，这势力若是被别人掌控了，那可就形势不妙了。”
柳涟一惊，抬眸看着他，月色下模样十分动人。
确实，公孙辗得到了第一封信笺，这说明……公孙辗有可能会得到那些势力？公孙辗可不比泗临，这世间要天下的无非四种人，一种是天生便是雄心壮志要坐拥天下山河，其二则是收了太多民心，这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其三则全然是喜欢那个皇位喜欢那个皇位拥有的权利，第四种则是跟他们泗临一样，野心齐天，此外也是泗临地域不好，这决月是青山绿水，那泗临刮风是常有的事情，泥土灰尘飞的厉害，食物想存多一些奈何旱季太长，有心无力，因此也算是为了民生才会要这天下。至于公孙辗，应该属于第三种。
若是让这公孙辗得了决月，这决月的百姓，恐怕一句民不聊生是不能概括的。
“那样也比你们泗临夺了去的好。”柳涟很认真的承认让公孙辗统了这决月，也比楚轲拿走的好。
“真的？”楚轲看着她道，“其实泗临不把你们这决月打下也是没有办法的，既是为了生存亦是因了先皇遗诏。”
柳涟入宫的想法略略动摇，她转身抬眸看见一只花灯，对楚轲默默转移了话题：“楚轲，你看，那只花灯。”
楚轲一笑，顺着她手指的望去。
那是只红色六边形花灯，六角挂着红色流苏，花灯油纸上画着浅红色的荷花嫩绿色的荷叶。
“很喜欢荷花？”楚轲拉住她的手向那花灯走去。
柳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那花灯挺好看的。”
楚轲道：“喜欢便帮你买下吧。”
“唔……只是去看看，没说要买下。”柳涟道。
楚轲轻声一笑：“空白银票都为你花了，买个花灯算什么。”
柳涟一怔，侧首看他，灯火阑珊下，他的侧颜很是好看，棱角分明的脸，挺直的鼻梁，他没有洛扬的邪魅，看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正人君子，又有些温柔，其实这样的他，如果是决月的，她或许跟了他也无妨。
只是。可惜了。
柳涟与楚轲牵手走到花灯前，她手指轻轻将那花灯取下。
对面也是一对人，男子邪魅，女子妩媚，真的很配呢。
那一瞬间是静止的吧，柳涟觉得耳边的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别人问她的“姑娘是否喜欢这花灯”还有人声鼎沸还有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一切都没有了，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她眼前的人，深不见底的眸光，冷冷的，那瞬间他的眉似乎拧在一起又忽然的舒展开来。
柳涟一句轻柔的“洛扬”没有叫出来，那一瞬间却发生了两种变化：洛扬急忙松开了牵着玲珑的手，似乎是一种瞬间的反映，而楚轲却与她十指相扣，两只手拉的跟紧，如何都不愿意松开。
洛扬看了一眼她与楚轲十指相扣的手，神色变的有些散漫，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笑了笑。
有些苦涩，也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新欢？”洛扬的语气像是自嘲。
“……”柳涟没有说话。
“现在了，你身旁的人真是多的数不过来。”洛扬淡然道，“这样你才会觉得高兴，还是觉得满足？如果你很高兴，也好，你继续。”
柳涟听着洛扬的声音，却全然不为之所动：“我看，你还是照顾一下你旁边的女子比较好。”
“为什么……”他突然问她，“为什么你要离开。”
“因为你不懂得爱一个人。”柳涟笑说着。
这个时候楚轲已经将柳涟手上的花灯付过钱了，他对柳涟道：“走吧？”
“嗯。”柳涟提着手里的花灯，轻轻点头。
洛扬站在原地看着那二人离开，心里早已痛的没知觉了。
楚轲拉着柳涟道：“接下来去哪里？”
“跟着你便是。”柳涟垂眸看着手里的花灯，言语平静。
“你在发抖？”
“可能有些冷了吧。”
楚轲解下披风搭在她身上：“这样呢？”
柳涟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一笑，泪光都沾染上了睫毛：“嗯，好些了。”
……
沉默了许久，柳涟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她说：“楚轲，我答应你，以你们泗临女子的身份入宫。”随即，她感到手上被牵的更紧，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