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双目通红明显是哭过,手里拿着全新的衣裳跑进来,双目还含着泪光,明晃晃的几分可怜几分可爱。
柳涟在吴歌快要离开的时候,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她忍过许久,虽然她以为不会再问了。
但是。
“吴歌。”柳涟轻声叫他,声音很轻,谁都听的很清楚,“他……来过吗?或者,或者说是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吴歌淡淡摇头,一字未说,这种回答却更是残忍。
柳涟坐在床榻上,身子软了下去,将被子揉作一团抱得更紧,神色有些迷茫,声音软软的:“我知道了。”
吴歌出去之后,银儿抱着衣裳跑上前,将衣裳摆在床榻上,声音透着几分高兴:“主子,你现在觉得是不是好许多了?”
柳涟略略点头道:“怎么了。”
“没事就好,银儿担心死了,主子你睡了这么久,吴公子也时常过来,头几天没日没夜的看着,主子,你说会不会真的应了王爷那句……”
柳涟一怔道:“洛扬担心的你都知道?”
“嗯。”银儿坐在床沿将衣裳一点一点的整理,递给柳涟说道,“主子,当时你离了花满楼之后我也跟着出去了,不过我速度没有你和王爷二人那么快,等我到的时候,主子你已经被吴公子带走了,后来就听的王爷说了几句,原话已经不记得了,大概就是你喜欢上了那吴公子的意思,是真的吗?”
“怎么会。”柳涟松下被子,将衣裳换上说道,“吴歌与我只是合作罢了,至于洛扬那里,是讲不清楚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少了我应该更幸福才对。”
银儿道:“不对,我记得只有主子在,王爷才会很高兴的样子……”
“他对谁,都是那样吧。”柳涟轻声道。
因为才正月初三的缘故,街上该收摊的都收了摊子,没什么人,都会去过年了,这花满楼除了几个头牌有人宠着,剩余的姑娘也没事做,花满楼里空空的,几个姑娘没事也弄了些好菜换上好看的衣裳自个儿闹着玩。柳涟这一离开就是三个月之久,但毕竟她是被人用空白银票包下的,老鸨就是再看不惯,再不喜欢她,也未多言。
胭脂死了以后的花满楼依旧如初,整日这个世界,没了谁一样是白天晚上,一样是人来人往。
“妈妈。”柳涟微微行礼,意思是自己回来了。
老鸨上下打量着柳涟,本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刚刚开口,还没发出个音就闭口不说了,只是道:“回来就好。”
银儿和柳涟便上楼去了。
“主子,刚才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银儿在柳涟一旁随口道。
“……”柳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银儿与柳涟已经走到了那屋门口,还未开门就听的银儿迫不及待的道:“诶,对了,主子,屋中我可打扫的很干净哟~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呢。”唔,毕竟银儿等柳涟这一声夸奖已经等了三个月了诶。
“嗯。”——然而这就是回复。
银儿:我不想跟你说话。
柳涟低头轻轻将门推开,这屋中依旧熟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以怎么样一种目光重新环视着这屋子。
可是刚一抬头便与一双邪魅的双眼对视。
双目修长如画,今日这发束的不错,银白色的发冠挺好看的,黑色的眸子深邃的看着她,有些空洞,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难过与失望,眉宇间是遮挡不住的悲伤,淡淡的。
“……”柳涟如何都没有想到洛扬会在。
这无疑是她目前最为震惊的一件事,巧合么,如果是巧合要知道就不在今天醒来了,如果是明天醒来呢?或许就见不到了吧。
她不想见他。
银儿深感气氛不大对劲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想都没想就觉得开溜——在这空气中的火药味和莫名其妙的悲伤情感还未弥散开来之前。
“唔……那个,你们聊,你们聊,银儿就不在这里打扰了……”银儿面带笑容说着就往后退。
尚未退两步,便听得洛扬与那柳涟同时道:“留下来。”
嗯,没错。同时说的,一男声一女声,都是冷冷的,感觉这气氛更不对劲了。
银儿一脸苦瓜样,心道:你们这是前缘未了后尘叙旧,关我什么事,万一回头没谈好,打起来了……嗯,似乎不可能。那,吵起来了我帮谁?主子还是王爷?帮一边肯定不行啊,那就都帮,不对,那她不是在找死吗?哎,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不该来啊!
“我?”银儿指了指自己,感觉摆手,“我留下来……太添乱了吧?”
柳涟心里就只是想拉跟人配她,她自己完全不敢看洛扬这双眼睛。
而至于洛扬,此时此刻就想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柳涟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银儿没准啊。
所以——
就有了这两人同时让她留下来的这一幕。
“坐那。”柳涟往旁边一指。
银儿乖乖的没出声,步子轻盈快速的走开坐着了。
“你来做什么。”柳涟不敢看他。
“……涟儿,你喜欢吴歌么?”洛扬声音有些沙哑。
柳涟没有抬头只是说:“与你无关。”
“回答本王。”洛扬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也,清醒一些。
柳涟的声音与洛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层次,柳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清冷,幽幽的:“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吧,奴家还想休息。”
“柳涟,本王要你一个回答就这么难?”洛扬看着她。
柳涟对洛扬的话语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进去,独自走到床沿边坐下,一字一句的道:“若是没有吴公子,奴家现在已经是下到阴曹地府了,王爷这些话问了又有谁答?王爷,请吧。奴家想睡会,这毒刚解,身子累得很。”
洛扬听着柳涟叫着吴歌为“吴公子”这才有些放心,但是再听了后面的,又不爽起来,怒道:“睡会?本王陪你。”
一旁的银儿本来是嗑着瓜子的,一听这话,呛得什么都要咳出来了,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然而这在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用。
柳涟手上空空的,下意识梳着耳边的黑发,道:“不必。”
洛扬快步走过去,冷声道:“不必?还是说被吴歌睡习惯了?”
柳涟听见他这句话,突然抬头看他,笑的冰冷——他一直以来就这么以为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洛扬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他脸上却扯出了一丝笑容,“还是说,我说对了。”
柳涟忍不住起身道:“洛扬,你闹够没有?我和吴公子清清白白的,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你以为……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可以直接在花满楼里拖个女人当妻妾?”
柳涟这句话说的是没有思考的,却是一直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既然都成了这个模样,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因此,洛扬那一巴掌也并非是突如其来的。
柳涟被他打的生疼,侧首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表情,冷冷的,秀眉细细的也修长,眸子干净透彻,琼鼻娇小,红唇如花瓣似的,面色已不是洛扬那日见她时的苍白,白中泛着红润,那肌肤似乎又养的娇嫩的,看着都可以感受到弹指可破。
洛扬迟缓的收回手,掌渐渐握成拳,可是还未成拳,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修长的手指做着这个动作很是好看。
几分犹豫,几分慌乱。
“涟儿……我只是听不得你这样说她。”
“……洛扬,你还是走吧,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合适。”
银儿那边磕着瓜子呢,这时挥手间不经意的将装瓜子的碟子打翻在地,碟子易碎,转眼间落在地上碎成几块,再也拼不回原样,瓜子微弱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银儿慌乱的将它们一点一点的拾起。
洛扬再无多言,转身而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老鸨突然上楼,她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是第一次用这种无表情的表情,因此显得不习惯,她说:“嫣儿,妈妈也看不下去了,其实齐君王每天都会来的,你这一走是三个月,这三个月齐君王是没有一天不来的,妈妈觉得,你要是真的还喜欢齐君王就……”
“不喜欢。”柳涟直接打断。
后来则是说不上来,究竟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还是真的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天。
十五之前,柳涟的生活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无需接客,无人找她,她也不去找谁,只是时常作画时,银儿一旁闲谈着几句。
柳涟不敢抚琴,她怕不自觉的就奏起了那曾与洛扬合奏了许久的曲子。
于是她作画。
提笔想着画位男子。
寥寥几笔便有了神韵。
“主子,这人是谁啊?”银儿站在柳涟身旁,眼睛看着画。
“无心画的,银儿不如你说说,这像谁?”柳涟淡淡一笑。
“唔……”银儿眨了眨眼睛,仔细的看着,突然说道,“有点……有点像齐君王。”
银儿说完感觉捂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柳涟。
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她这次真的是再一次有口无心。
柳涟静静的继续画,垂下眼帘,未曾说话,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只是谁都不知道,她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有泪光。
果然,做什么都逃不掉你的影子了。
可是再也不能喜欢你了啊,洛扬。
“主子?”银儿试探的叫道。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