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难不死

洛扬冷冷的看了柳涟一眼,过去扶起玲珑,顺口问了一问玲珑可有事。

柳涟跪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颤颤的捂着被打的地方。

疼。

火辣辣的疼。

可是她不知道是哪里疼。

“本王不想再看见你。”洛扬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他如画的双眉间并无任何意思,双目也未起波澜,这句话冰冷到了极限,对于柳涟来说,就像一块冰从心上的悬崖边推下,许久不见它落地,突然间落地,冷的她浑身都在颤抖。

“王爷……王爷……”玲珑哆嗦的躲在洛扬的怀里哭道,“王爷若是再晚些玲儿就见不到王爷了……”

柳涟双目都要合上,她没有力气了,浑身都是剧痛,可是心痛的似乎更剧烈一些,手撑着地面,也只能是勉勉强强的,血还在往外滴落,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她看着洛扬,双眸都是泪光:“是……真的……?”

“柳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每次你对玲儿动了杀念,你说,不是你,本王相信,相信了一次有一次,这一次,却被我正好遇见。”洛扬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柳涟看的清清楚楚,心像是剖开一样,血在往外滴,牵扯的浑身上下都是麻木的疼痛,呼吸都会不小心的牵扯的更加疼,她无力的紧了紧自己的斗篷,可是……还是好冷。

“洛扬……你还是不信我对吗……”柳涟看着洛扬泪水从眼眶里不断滚落,那么滚烫,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混合着汗水和血,一直往下滚落,她声音那么轻那么轻,听的人都会觉得心疼,她说,“也是……我,在你心里从来什么都不是,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是啊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自导自演,活该自作自受不是么。

“信你,你拿什么让本王信你?”洛扬的话语那么用力,那么冰冷,像是刀刃一样锋利,问的她哑口无言。

信?对啊。拿什么信?

她为他做过什么呢?

断情草一次害死了他心爱的女子?几枚九毒梅花针害死了他心爱的女子第二次?这一次被捉个现成?

白莲跟她讲,万万不可动情。

柳涟问道,师父,什么是情?是我爱师父和娘亲一样的吗?

白莲说,不是,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

柳涟道,可是涟儿并未见过这种东西。

白莲说,会的,会见到的,只是要及时止住,不可动情。若是情起,必然生劫,且环环相扣。

那时候柳涟还什么都不明白,她听着她师父的,穿着白色的衣裳,做什么都会安安静静的,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安静也安心,安心则平静,心不动则世事如初无所欲。

可是现在。

柳涟将捂着脸的手轻轻挪开,放到心的那个位子。

疼……好疼……

这是动情了么。

原来,这就是动情了啊。

果然一开始就应该听师父的,忘了七情六欲,忘了这红尘,忘了情缘。

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对不起……对不起……”柳涟不知道她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还可以说什么。

对不起,打扰你的生活,对不起,爱上了你。

紧接着她的泪水已经完全抑制不住了。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了,上一次,还是她那么小,她娘亲死去的时候。师父跟她说,说泪水是无用之物,让她不许哭,忍了这么久,这一哭,却无止无休如何都停不下来了。

“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见你。”那句话,洛扬还是犹豫了,可是他感受着自己怀中的女子瑟瑟发抖,那句话终究是说出了口,一如锋利的剪刀,听的“咔嚓”的声音,剪短了红线,剪短了千思万绪,从此再无瓜葛。

柳涟缓缓起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强撑着走多远。

也不知道走去哪里。

花满楼吗?

她不想去,她现在回去到底像个什么样子?浑身是血,胭脂已死,她疯了一样的把胭脂的屋子里翻成那个模样,现在回去会不会让所有的人觉得是她的错?

花满楼,终究是下九流的地方。

去了又怎样,染得她也浑身肮脏。

柳涟突然想回家,可是没有地方是家。

哪里都不要她了。

都……不要她了。

柳涟无力的走着,每步都是相当的艰难,力气抽空,血还在往上涌,她强行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眼前早就一片眩晕,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处处都是模糊的重影。

去哪里?怎么去……

她不知道。

柳涟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从腿上最开始没有力气的,然后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终于……撑不下去了?

实际上,柳涟才从那屋子里走出来,没有走几步。

洛扬抱着怀里的女子,看见柳涟那样,心里多少是感受到狠狠的疼痛,那手一僵。

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那样,他无法收回。

但是……洛扬看着屋外昏过去的柳涟,心中很是清楚,她还中了那么深的毒……

洛扬犹豫不决,还没有想清楚是救还是不救,他知道,自己这一过去,刚才的所有都是假的了。

恨,是真的恨了。

可是,爱从来都没有是假的。

“王爷……不要过去……玲儿好怕……”玲珑心里知道,柳涟在洛扬心里是有一定位置的,她要做的,就是拦住。

无论是洛扬爱还是不爱,她只要将他拦住,无论多久,无论洛扬是救还是不救,日后心中定然爱恨掺半,到时候,柳涟就只是站在他心里悬崖边上的人,而她要做的,就是轻轻一点。然后,就永别了。

洛扬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僵在那里。

然后。

有人出现,将柳涟拉起横抱在怀里。

洛扬望去,一袭黑衣,那张脸妖魅的如同女子,红黑色的眼眸此时平静的很。

而这个时候,洛扬那方才眼里的冷与平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怒,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他此时,是要杀人般的可怕。

沉默。

有句话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此话是一点也不假,玲珑在暗处淡淡笑着静观此戏。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放开她。”洛扬声音冰冷,正是爆发的前兆。

“……”吴歌一字未说,抿唇,似笑非笑。

“本王再说一遍,放开她。”

“谁碰她,抱紧或松开,与你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吴歌说话时,淡淡的,很安静,那张魅的跟女子一样的脸未曾有任何表情。

洛扬一手握成拳,听得到骨头清脆的一响。

谁都可以碰她,但是你吴歌不可以。——这些话洛扬没有说出来。

吴歌淡然的抱着柳涟离开,再未说话。

人转身,便再也懒得管身后的事了。

洛扬漆黑的瞳孔黯淡无光,恰如一片死水,看起来,却又是深深的,深不可测,带着淡淡的悲伤,眉眼都是难过。玲珑挣脱他的怀抱,手轻轻的握住洛扬握成拳的手,洛扬渐渐将手松开,与她十指相扣。

“王爷,其实姐姐……不,柳涟心并不坏,王爷还是不要怪柳涟了,她都是因为太爱王爷了。”玲珑缓缓道。

“爱?”洛扬喃喃自语,话中带笑。听不出是苦笑还是痴笑还是难过到深处自然笑出来,眉眼都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难过,“她何时爱过我。”

看玲珑轻轻将洛扬抱住道:“王爷,没关系的。你还有……你还有玲儿。”

……

吴歌将柳涟放在床榻上,食指与中指搁在她颈上喉旁……心跳微弱。紧接着动作熟练的开始查看她现在病到什么情况了。

几粒丹药伴随着温水让她喝下,睡了不知多久,柳涟才算醒来了,而眼前,一片陌生。

“……”柳涟侧头看见吴歌走进来,手里拎着茶壶。

“醒了?”吴歌淡淡道,“还以为你会再睡上几天的。”

“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柳涟下意识坐起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身子靠着床眼睛直直的看着吴歌。

吴歌莫名觉得自己有丝成就感——这女人气色着实好了不少,不像他刚将她带走时面色苍白了,现在言语,神情着实正常了。

“……这里是客栈。”吴歌道,“现在觉得身子还有哪些不适么?”

柳涟敏感的看着吴歌,思来想去如何都觉得吴歌那最后一句话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没……没有。”

吴歌看着柳涟这种反应,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放心,没把你怎么样,这里是客栈,现在外面雪太大,我也留在这里住了几天。”

“雪……已经冬至过了?”

吴歌点头:“现在是正月了。”

“正月?”柳涟不可思议的看着吴歌,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那……我睡了多久?”

“嗯……差不多快三个月了。”吴歌将瓷杯里倒上暖茶递给柳涟,“你这毒中的太深了,当时又强行将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样,不得不说,我差点以为你救不回来了,还好,算是没让你就这样死了。”

柳涟捧着暖茶没有喝,那茶香混合着暖意让她感觉非常好,嘴上道:“是么,作为一位国师竟然医术这么高明?”

吴歌一笑,当作了回答。

柳涟突然又想起昏迷前的种种,突然眸光又黯淡了下来:“你带我走的?……那他,不就误会更深了……”

吴歌知道柳涟在想什么,道:“洛儿当时也是一时激动了,若是不带走你,你恐怕就真死那了,不得不说,你死了,我会有很多麻烦的。”

柳涟一怔,他吴歌会有什么麻烦:“比如?”

“比如你死了,那位齐君王肯定恨死自己,我这耳边也不清静。再比如你死了,就没人顺着楚轲的意思去做事了,说不定你顺着楚轲做点什么,本国师还能发现点什么问题。”说道后面吴歌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被洛扬的影响,一个挺正经的人,竟然……臭美了一把?

“唔……”柳涟突然想起,还有楚轲?她都忘掉了,急忙道,“正月几号了?”

“初三。”

“啊。”柳涟一惊,想要起来出去。

但是被子一撤,她就剩下件单衣,特别特别的薄,还特别特别的透。她再次一惊将被子重新裹上,恢复原样。

吴歌将茶杯里倒上杯茶水喝完说道:“过会我将平日照顾你的那个银儿丫头叫过来,你记得,要依了楚轲入宫,入宫只后的事情一步一步的来,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找我,因为那个时候我也该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