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正一头雾水,便瞧柳涟身子一软双眼一闭倒了下来,她赶忙去扶她。
柳涟被银儿扶起,睁开双眼剩下的零星理智又推开银儿道:“不必,扶我。”
“主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出去了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求你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此时。
洛扬的衣着是难得的浅色系,淡淡的青绿色,在他身上倒也是好看的很,果然这衣裳不论穿什么人身上,还是要看脸的。
“王爷?”玲珑此时也正绕着洛府散步,偶然看见洛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洛扬略略点头,并未说话,发现她今日只有一个人在闲逛,便问:“怎么不见平日陪着你的初融?”
“初融?”玲珑心中一紧,脸色未变淡然道,“初融有些事情出府了。”
洛扬也未多问,便离开了。
“诶,王爷……”玲珑追上他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出府走走。”
玲珑听此心中一紧生怕这一走就碰见了初融,赶紧道:“玲儿可否一起去?”
“不必,本王想一个人走走。”
“是。”玲珑心中不安至极,但也无可奈何,眸光黯淡下来,欠身行礼。
……
洛扬出府不知不觉的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这路线是往花满楼去的,一想昨日那沁亭偶然撞见,不由得更加烦乱了,干脆将路线一改,直去了陵月,洛扬心道,倒有些日子未曾去看母妃了,秋雨过后有些凉爽,去看看也是极好的,便向陵月走去。
陵月这街道本身离得就不远,很快就到了,洛扬刚到时,都有些觉得,自己是走错了路线。
——他记得陵月上的人不是都中了他的僵令散么,怎么现在这街上一派繁荣,都有说有笑的了?中了他那僵令散的人应该是白日似如活人却面部僵硬行动迟缓,夜晚犹如死人疯癫成狂,可这青天白日之下,所有的人都不像面部僵硬行动迟缓,与正常人并无两样。
洛扬心中自然是疑惑的,但为表现出来,也未问过谁。
想必是有高人出手相救。
转眼之间,洛扬便到了一座陵墓前,他怔了一怔,这碑前竟然放着三两枝菊花。
有人来过?
洛扬比方才更为疑惑了。抬眸望去,有人正向这走来,那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看见了洛扬急忙下跪行礼。
洛扬让那人起来便问道:“来看洛皇后的?”
那人道:“正是。”
洛扬微微皱眉,心道,上次来时不是还有人要盗了本王母妃的墓么,怎么此时又骤变了。他本想问些什么,但是没有问出来,眼见这人在墓碑前献上花,然后告辞,一切又恢复平静。
洛扬席地而坐于那墓碑前,静静的,一句话未说。
有些想念。
如果他母妃如今还在会怎么样。
如果当年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他苦涩一笑。
如今,如今。
洛扬啊洛扬,都不是你自找的么。
如果当年,他真的后来当了皇上,决月如今是怎么一幅模样。
他应该不会认识柳涟不会认识玲珑。
……
可是,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他起身,未曾言语未曾带笑,亦如来时模样。
一个是来,一个是走。
他回首,伸手修长的手指搭在墓碑上,一阵冰冷,脸上淡淡勾起笑容。
那种笑容,是说不清的纯真……像孩子一样。
“母妃,吾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洛扬淡淡一笑收回手,离开了。
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时间尚早,他还不想回洛府,也不想直接出了陵月,陵月之外必定可见花满楼,他现在对那个女人说不出来是什么情感,只是很简单……不想看见。
其实陵月这街上一派生机也是极好的,洛扬当初施那僵令散一是因为太过动怒,二则是要这整条街的人自作自受。当然,也有陪葬的意思,可是许久未归,改头换面,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生机应该也是他母妃想要看到的吧。
那么,他学的那些毒术,又到底是……为什么。
洛扬抬眸望去,街边有个卖饼儿的老伯略显的与所有人不同,也是无事,便坐在那摊前要了杯茶水,淡然品茶。
“不知齐君王大驾……”那人上茶水时这一看便傻了,今日一早上摊子都无人光顾,未曾料到,这一光顾就是这么厉害个人物,不得了,不得了啊,以后这摊子就说是齐君王来过,到时候可得多少人来啊……
洛扬冲那老伯摆摆手懒得听那套,只是道:“老伯……这街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他所有的疑虑还是宣泄了出来。
“齐君王,这你可就问对了人了,”那老伯将茶水上好,道,“整条街都以为是洛皇后显灵见这一街的人活成半人半鬼的模样,不忍心,毕竟那洛皇后也称得上一代贤后了,便都相传一日显灵将这整条街的人都救了,不知道是什么奇特的幻术。不过恰巧老朽知道一二,实际上并非洛皇后显灵,而是有位妙手仁心的女子解的毒,虽说整条街的人都不信老朽所言,但老朽所言却无半点掺假。”
“妙手仁心的女子?”洛扬微微皱眉——这世间还有人能解的了他下的毒?还是位女子?可这毒实在太狠,他下这毒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制解药,后来一想这陵月的所有人也都是自取的结果,便未制解药。原来,原来这世上有人能解他的毒!
“是,正是啊!”那老伯因为太过于激动,所以身子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那夜老朽也是在此摆摊铺,恰巧碰见那女子来此,那女子年龄不大,依老朽看是二九佳龄,一身淡蓝色的衣裳,衣裙飘然黑夜里有些像白色的,看起来就像仙子一样,那女子还带着个下人,不瞒齐君王,老朽的妻子都是那位姑娘所救,若是没有那位姑娘,老朽的妻子现在也许生死还是个问号,而且,那女子见老朽的妻子已无大碍也为停留,疾步离开,说是有事,可那夜过后,整个陵月的人病痛全无了。”
洛扬一怔,又道:“那,老伯可记得那姑娘的长相?”
“这长相嘛……”论及长相,那老伯便微微叹息了,连连叹了几个“可惜”才道,“那夜灯火迷离,也时隔许久老朽已经记得不清楚了,只是那姑娘一身仙气,若是真的神仙下凡也说不定啊。”
洛扬并不信这世间有神灵:“那姑娘可再来过?”
“没有了,”那老伯拾起抹布擦起另一张木桌来,言语有些苍凉,“再也没有了……”
洛扬心中却已经得出那人的名字了。
一身仙气,身着蓝衣,却又宛若素衣。这便已经勾勒出大致。
再想。
这世上医术那样高的还有几个?
能解的了断情草毒的又有几个?
不是她,还能有谁。
这世上,能解的了他的毒的……也许只有她了吧。
洛扬仅仅是喝了杯茶而已,却在案上放下了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他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万分冷静。
……
“呀,这不是齐君王吗?稀客啊,稀客!”老鸨看着这齐君王又来了,眼睛都直了,上次那四千两没收到,这次肯定是来看嫣儿那个丫头,没准这四千两又要砸她这了。这是什么日子啊,真是喜事成双。
洛扬懒得废话,一张一千两银票直接放到老鸨怀里,上楼去了。
老鸨看着这怀里的银票,眼睛都直了。
艾玛,钱啊,这都是钱啊!
洛扬风风火火的一路上楼,花魁在哪间屋子他清楚的很。
可真的到了柳涟的屋外,他又静静的站在屋外没有进去了。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框上,迟迟不肯推开。
进去了,又要说些什么好,还是什么都不说?
不是不要来的么……他为什么还是来了?还是说,终究是放不下的?
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门被推开,却是极为可怕的一幕。
洛扬看着柳涟脸色苍白,唇上鲜红,是被血染的。银儿跪在一旁拿着手帕给柳涟擦嘴,很快,柳涟又吐出一口血来。
洛扬怔怔的站在门外,心中狠狠一痛,没有再管所有。
进去抬手占封住了她的几大要穴,抓住她的手腕——脉象太虚,气血明显不和,而且身中剧毒。
只是那一瞬间,他心痛的不信,所有的都不再去顾忌,她爱他也好,不爱他也好,那一瞬间他只求她能好好的。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冷冷看向银儿,银儿从未见过这样的神色,愤怒,冰冷,还有……爱与恨,百感交集。
其实爱与不爱,没有那么多的言谈举止。
“王爷……”银儿吓得只能将带血的手帕紧紧握在手里,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搞的。”洛扬那一瞬间言语冰冷至极,也是心痛至极,心似乎被什么压迫着不能呼吸。
“王爷,银儿,银儿也不知道,昨天主子淋雨回来就不大对劲了,跟丢了魂一样,银儿说什么都不理,然后,然后银儿想着主子身上全湿了,便带着主子去沐语更衣,后来,主子就全身滚烫像似染了风寒,昏过去了,当时雨下的太大,实在无法出门,银儿没有办法,就去求妈妈救救主子,妈妈说后院还有板蓝根,说是可以一试,银儿就……用了板蓝根,今日主子似乎好些,也找了郎中……”银儿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开始犹豫那戏台后的事情要不要说。
“说啊!”
“嗯……郎中开了药服下去,然后也无大碍了……然后……”银儿声音越来越小,又停下来了。
洛扬冷声道:“哑了?”
“不,不是……后来,后来……主子就说今日一定要去戏台,然后……唱完了戏……”银儿这段话说的简直是太过结巴,思来想去还是把中途那端给省略过去的好,于是道,“回来就这样了。”
洛扬心中狠狠一痛。
昨天那么大的雨,她就这么傻,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从洛府出去一直淋雨走到花满楼?
她疯了?
洛扬看着床榻上已经昏过去的人儿,无意问了一句:“她今日唱的什么?”
“唱的……唱的……百花亭。”
“百花亭?”洛扬看向她,苦笑,想问她是在自比杨玉环么?
“齐君王……我主子,她到底……”
“如果找到解药就没事了。”洛扬道,“那板蓝根可还有?”
“有,”银儿点头道,“齐君王随银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