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人就是洛扬。
柳涟方才与吴歌虽然算不算有说有笑的,但是确确实实是说了也确确实实的笑了。
洛扬站在这入亭前,也没进去,只是站着,看着这两人。
嗯,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黑衣,黑白无常?挺配的?
一种浓烈的捉奸既视感滚滚扑面而来。
“……”三个人一同沉默,只是柳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吴歌压根没打算说,洛扬在等着这两人说话。
“王爷……?”柳涟轻声唤他,正想说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洛扬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转身而去,面带笑容,眼里全是怒火。
很好,真的很好。
想当初洛九不是要把这个女人许给吴歌吗?
现在好了,这一唱一和,一黑一白,直接夫唱妇随了,洛九也如愿以偿了。
哪里还有他什么事情?
呵,真是好的很。
好的很呢!
柳涟对吴歌留下一句“告辞”连忙去找洛扬了。
吴歌依旧坐着品茶,似笑非笑,随意的靠着这亭子的护栏,一手握着茶杯,一手随意的放在护栏上,望着这两人离开的方向。
嗯,他的这个洛儿确实是需要这么个女子了,吴歌浅浅一笑,饮茶。
秋风吹过,水面泛起淡淡涟漪,正是大雨的前兆。
……
“王爷……王爷……王爷……”柳涟在后面小跑的追着,洛扬离她有些距离,在前面走着,大步流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洛扬!”柳涟在后面又要小跑着追又要叫他,他又不肯停下来,实在累了,干脆直接叫他的名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是那样?哪样?本王可什么都没想呢。?”洛扬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柳涟用上些轻功便过去了,道:“王爷心里想着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
洛扬怎么都没想到柳涟会这样反问他。
“依本王看,不是本王想多了,而是你柳涟做的多了。”
“我?我与吴歌并未见过几次,王爷就觉得我与他有染?”
洛扬冷冷一笑:“本王还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你,已经说出来了,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嗯?”
柳涟反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平静道:“王爷有本事就说自己方才并没有这么想。”
“……”洛扬看着柳涟,没说话,半晌道,“对,本王就这么想了,如何。”
柳涟看着他,语塞了。
如何……
你想多了!
“好,既然你说,方才并非我所想那样,那你来说说,你去找吴歌做什么?还在沁亭里闲谈?有说有笑的?给本王个合理的解释?”
柳涟一怔,事情确实不是洛扬所想的那样,但是……不能说啊。
若是他告诉他了她昨夜那场棋输了,却得知了那人的身份,与吴歌得出个反间计的答案,那不还是她要离开他吗?既然要用反间计,就必须要开始依着那楚轲来走,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她不也就回不了头了吗。
她本是想最后用无声的离开,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加上他与玲珑关系也不错,她的离开也可以成全这二人……
可现在一说会怎么样?
他误会更深更难过?她的离开变成了彼此心上的伤疤?
还是他不怒反笑?往事与承诺当作过往云烟?
“说啊?”
“我……”
……
那其实是片刻的沉默。却也是慌乱的沉默。
洛扬愠怒的看着她,双目是要喷出的怒火,柳涟慌乱的站在他身前,什么理由的给不出,什么都不可以说,什么都像是无能无为的模样,站在一旁心里慌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却看起来很是冷静双目冰冷,黑眸深不可测。
其实那沉默的时间很短很短,只是片刻。
可是那片刻对于洛扬却是很久,对于柳涟是一瞬即逝。
那段安静的时间,她慌乱的没有想到办法,沉默过后,便是他的爆发。
“解释不出来了?还是没办法再编下去了?”洛扬突然笑了出来,退了一步道,“本王就说为什么洛九要把你许给吴歌,原来早就暗藏私情了,本王就说为什么你中了断情草毒,恰巧吴歌就回来了,原来是搭救小情人了,嗯,很好。很好!本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们真是厉害。那断情草毒,情越深毒越剧烈,当初本王与你也没有多少交集,现在细细想来,你那入骨之毒并非是因为本王,而是因为他吧?”
“……不,不是。洛扬,你好好想想,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柳涟,你还有什么不可能去做的?”洛扬眉眼都是笑,大彻大悟,痛彻心扉,“不可能的你都做了,你总是让本王相信你,一次接着一次,可是结果呢?结果呢?是不是一次接着一次的继续?现在想来,玲儿跟本王说你心计太深,看来是一点都不假,你做的所有,本王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柳涟怔怔站在原地。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点都不知道。
他对她好的时候,似乎要把世界上所有好的全部都给她一样,可是,对他不好的时候呢?恨她?怨她?甚至要杀了她?
她在他心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一副面孔?
原来就是……
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如今也成了花满楼的头牌,似乎,有些东西确实该改改了。
既然他心里她就是这样的模样,那她又何必死守他喜欢的模样?又何必执念深之入骨总是她要他爱?
不累吗?还……不够吗?
一个人大彻大悟其实是一瞬间的。
可是在那大彻大悟的瞬间,心上必然是像碎裂了一样的痛。
“洛扬。原来我们就是这样脆弱……是吗?”柳涟声音轻轻的,冰冷的,面无表情,正如他刚见到她时的模样,清幽的如一朵绽开的莲花,“既然你不信,我又何必再说。”
她转身离去,只剩这白衣的影子。如雪冰冷,如雾朦胧。
那个时候,他可曾有一丝心痛?可曾有一丝想要挽留的冲动?
她不知道。
柳涟静静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心痛。
他不信她,解释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信与不信,是或不是全凭他自己定夺。
……
后来他没有挽留她,也未曾拉住她。
她一路平静的走回绛紫阁,半路上时因了这秋天变化无常,突然间倾盆暴雨从那天上往下淋。
她很安静,没有慌乱也没有跑,依旧是走。
心都死了,还会在乎这些吗?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天气一冷下来这样冷,混合着倾盆暴雨,更为寒冷了。
冷就冷吧,反正无人心痛。
她安静的离开洛府,一路直去花满楼,淋着雨,眸光黯淡,一切她都不在乎。
直到走进了花满楼中,被胭脂先撞见的,胭脂将她带到楼上,刚推开门让银儿看见,就听见银儿怪异的尖叫了一声拿了浴衣批到她主子身上。
胭脂淡然道:“别让姐姐就这样被客人碰见了,好说歹说也是个头牌,出现自然不能太狼狈,明白?”
“银儿在此谢……”
“好了,多说的就不必说了,带她去好生洗浴换身衣裳,外面的雨下的这样大,小心染了风寒。”胭脂说罢便离开了。
此时的柳涟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漆黑的空洞的,嘴角扯出个冷笑,一句未说,全身湿透了,就裹着算是厚的浴衣,银儿在她耳旁唤了几声主子,而柳涟跟着了道一样也没有离她,许久后才轻声道了一句:“好冷……”那句话很轻很轻,似乎只是一句唇语,银儿没有听到,里屋的热水打好了,她拉着柳涟去里屋洗浴。
洗浴好了,换了身衣裳,雨还在下个不停,甚至比方才更大了。
“好冷……”
银儿这才是听见柳涟所说的了,她手轻轻挨上柳涟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难道是染上了风寒?这秋天里风寒也着实容易染上,看来是染上了风寒,只是……现在屋外这大的雨,完全出不去啊,出不去也就找不来郎中,更别说去抓药了。
“主子,主子……”银儿在一旁叫着柳涟。
而柳涟似乎没听到似的,双目直直的看着前方,双目空洞。
银儿不由得有些着急——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出门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是这幅模样了,难道是……丢魂了?不可能不可能。银儿摇摇头,可现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她又不懂医术……怎么办呢。
去找老鸨。
银儿眼下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她将柳涟先安置在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然后出门去找老鸨。
……
“妈妈,求您想个办法吧。”银儿在一旁道。
老鸨正算着账,手持毛笔,铺着账本,一笔一划的写着,嘴上说道:“多大点事,后院还有些板蓝根拿去呗。”
“能行吗?主子病的可严重了,头烫的不得了。”
“染点风寒能不头烫么?板蓝根怎么做会吧?让嫣儿喝完以后好生歇着,过几天就好。”
“可是……可是……”
“去吧去吧,我这还忙着呢。”
“妈妈……”银儿在一旁是真着急,而现在天大的事情也打不过这老鸨算账。
那老鸨搁下笔,看了银儿一眼,眨了眨眼睛做了个不明的表情道:“放心吧,可以的。”说罢又拿起笔继续写。
银儿不懂医术,这板蓝根行不行她也不知道,一旁的胭脂闲着也是闲着,对银儿道:“去试试吧,妈妈不会乱说的。”
银儿细细一想,这胭脂方才是扶她主子上楼的,应该不会说假话,便点头去后院了。
雨越下越大。
而这一种情愁两处伤,有人身染风寒高烧不退,双目空洞,不知这心痛为谁,亦有人又要一醉方休,满脸苦笑皆是愁。
到底,闹够了没有。
“胭脂姐,我主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银儿看着双目闭上昏昏沉沉睡去的柳涟问着一旁的胭脂。
胭脂与银儿换了一个位置,抓过柳涟的手腕,切脉道:“我只是略知医术一二,嫣儿姐的脉象很弱,应该是身子虚造成的,可能也和心里有关,银儿,你知不知道嫣儿姐是为什么这个样子的。”
银儿双目赤红:“不知道啊,主子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胭脂姐,我主子会不会有事啊?”
“我也不好说,还是等雨停了去找位郎中瞧瞧吧。”胭脂放下柳涟的手腕,将被子盖好。
“胭脂姐,真是谢谢你了。”银儿说着泪水又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胭脂摇头,轻轻一声叹息:“何来感谢,不过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啊?胭脂姐,这是什么意思?”银儿抹去眼泪,本来通红的眼眶,此刻红上加红。
“你好好照顾嫣儿姐,雨停了我帮她去找郎中。”
此时。
雨下依旧下着,洛扬半躺在坐榻上,喝的也正痛快。
吴歌将门启开,走进来,洛扬听见那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眉头紧缩,怒火三尺吼出了一个:“滚!”
吴歌见他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他依旧走进来站在他身后,洛扬不曾回头,继续吼道:“不是说了不要进来么。”
吴歌并未说话,他知道洛扬现在喝的已经是烂醉如泥了。
“滚,”洛扬继续道,“滚啊!”
“还没喝够?”吴歌问他。
“雨这么大,怎么不给她去送伞?嗯?不是挺喜欢的吗?不是聊的挺开心的吗?对不起啊,那个时候撞见,耽误了二位的好事,诶……吴歌,你我兄弟一场,你也别……别介意,本王给你陪个不是……”洛扬苦涩的说着,酒喝的太多,事情记得不清楚,可偏偏最想忘记的记得最清楚。
“洛儿,你误会了。”吴歌走上前去将洛扬手中的酒坛夺过放到一旁,“我和她并非如你所想。”
“哦……并非如我所想啊,其实我告诉你吧,你就是喜欢……本王也不介意,本王不跟你抢就是了,你还要跟……跟那个……那个上次花满楼包下的那个男人抢……呵……”
这酒虽然是不能让人忘记,可是睡着了也好。
“吴歌……我没醉……让我喝……”
吴歌知道他喝的太多了,将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在洛扬身上,没有说话,坐在一旁。
这雨,下的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