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棋约密言(2)

柳涟知道自己无论是如何反击,这场棋不可能赢了。

她输了。

“你赢了,说吧,你的……来意。”柳涟觉得这句话用尽了所有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来意很简单,不过说之前,在下倒有一事非常好奇,可否姑娘先告知?”

“什么?”

“姑娘先前说过,若是赢了,便要那自由,在下可否一问,姑娘要那自由是要做什么?”

柳涟无力的笑笑,她不是已经输了吗?输的彻彻底底,没有猜出来他的来意,这棋盘上也没有赢,现在他这一问跟将她的伤疤毫不留情的撕下来有什么不一样?

“……已经不重要了。”

对啊,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输了,不是吗?彻彻底底。

“噢,是吗?”南亦轩似笑非笑,面上是说不出的神情,“你说的不错,在下确实并非你们决月之人,而是来自于泗临,我的身份姑娘应该也猜出个大概,不知姑娘可否有过耳闻,泗临有位楚轲。”

“楚轲?你是楚轲?”柳涟觉得心中一震。

泗临三王之一便有楚轲,是泗临之前那先皇较为疼爱的二皇子,文武双全,据说长相一表人才,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不错,正是在下。”

柳涟是属于那种能瞬间冷静下来,面不改色,方才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那种人,她面色恢复又变得冰冷,似乎毫无感情:“既然如此,公子放着好好的王位不坐,来决月找奴家作何?泗临也非小国,想必佳人也不会缺吧。”

“佳人当然不少,只是能有姑娘这样身份的佳人那可就为零了。”楚轲嘴角留笑,略显阴狠。

柳涟细细一想,这泗临与决月所说是表面较为和气,实际上的关系如何市井上随便拉一个人来问都知道这关系恶劣程度。这楚轲又是泗临一王,心里应该是更不喜决月才是,他将她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虽不知从何而打听,但有一点,就是费尽了心思知道的如此详细,背后定然有一个周全的计划。

柳涟冷冷看着他的眼睛:“既然奴家已经输给公子了,不过奴家并不愿离开这花满楼,不如公子开个价,奴家将钱配给公子,只要公子开价,无论多少,奴家都会尽力而为,这样可好?”

楚轲道:“姑娘严重了,这棋约虽说的让姑娘跟着在下,实际上,全是姑娘要落的好。在下会为姑娘赎身,然后,在下只求姑娘做一件事情。”

柳涟的反应乃是极快的:“若是有关危害决月的,那请公子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会呢,只是这泗临的女子确实是少了,宫中那几个又深得泗临皇的喜爱,不如,我封姑娘一个身份,姑娘代替泗临的女子让在下献给你们决月的皇上?”楚轲满眼都是笑意。

柳涟一怔,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楚轲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既没有要她,又没有让她跟着他,甚至没有任何要威胁决月的。

这是让柳涟如何都没想到的,这楚轲竟然只是单单为了他们那泗临里的几个女子……

是这样吗?

“就这样?”

“就这样。”

柳涟正要答应时,突然反应过来她朗声道:“美人计!?”

楚轲一怔,他如何都未层料到这女子竟然会识破他的想法,但是,那又如何,识破了又不可能改变什么,他突然笑了,不知道是为何。

几声大笑过后,他又收起来那笑看着柳涟,几分玩味几分赞:“姑娘真实聪明,方才在下真是低估了姑娘。”

柳涟一颤,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这楚轲果然就是要用美人计!将她以泗临的名义送入宫中轻易的得个封号,在宫中势力占上一角,他再只需费些力气与她里应外合,她去杀了这决月的皇上,到时候决月不攻自破,好一招美人计,好一招借刀杀人!

“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做有关危害决月的事情的,公子已经知道奴家的身份,既然已经知道奴家的身份,便应该会猜到,奴家家父为柳将军,虽说奴家为女子不会轻易干涉朝政,但是几分家父的气质还是有的,虽说不可能去战场上厮杀,戎马一生,但是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楚,奴家这生这世都不会做关于危害决月的事情,而且,奴家也无所挂念的人,公子若是想威胁,可以尽可能的威胁。”柳涟说话不含丝毫笑意,言谈冷若冰霜。

“谈不上计谋,姑娘想多了。”楚轲道,“在下确实仅仅只是希望姑娘能够代替一位泗临的女子入宫中,仅此而已,再说若是美人计,还需要姑娘相助,里应外合方可,姑娘方才也说了不会做关于危害决月的任何事情,因此,里应外合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入了宫,后面的事情姑娘做不做都是姑娘自己定夺,宫中戒备森严,若是姑娘怕在下日后纠缠,全然可以在宫中叫侍卫不是?”

柳涟一怔。

确实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她便负了洛扬。

“在下可以留上两个月的时间给姑娘考虑,两个月后便是正月十五,在下会再来找姑娘的。”南亦轩淡淡一笑,行礼简单的道了一句“告辞”便起身离开。也正是伴随着关门的声音,柳涟觉得身子一软,便靠在了墙边,泪水从眼眶里瞬间滚落出来。

两个月。

还有两个月。

可是两个月又哪里够?

不然,她和他私奔吧,去哪里都好。

不对,她忘了,他还有玲珑,还有洛九的细心栽培,怎么可能为了她放下所有?

楚轲来找她必定是有其用意,而且用意尚不明确,绝对绝对不是一个“美人计”这么简单的用意,找她这棋约过后,便是说两个月再见,两个月。他就这么放心她不会跑,不会离开,两个月也就是正月十五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时候,一个决定所带来的都是全新的?

“主子?你没事吧?”银儿一边凑上前来,伸手摸了摸柳涟的额头,嗯没事,并不烫,便道,“主子,你怎么了,方才你和那个公子说什么什么美人计什么的,银儿都没有听懂,不过银儿知道,主子将这棋约输了,主子,你要怎么办?不过……主子,你无论怎么选,银儿都会跟着你的。”

“银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可以选择入宫?那样我不是负了洛扬?不是伤了他再一次吗?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次接着一次的下手,我做不出来……”

“要不然,你们私奔吧?”银儿没头没脑的想出这么一茬,却不知道柳涟已经思考过了。

“私奔?两个月,又能跑去哪里?……我觉得楚轲来找我,肯定是要利用我对决月不利,他既然会想办法让我入宫,早晚都要借我的力量毁了决月……嗯,银儿,你觉不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明明决月的势力已经快要和我们差不多了,为什么不等一些时间,再强大一些直接发动战争进攻,而是要用阴招?”

柳涟知道银儿是想不出来的,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难道……难道泗临还对决月心存畏惧?

柳恩天不再,应该决月变的弱了不少,即便是这样,泗临都不敢冒这个险。

一定是,一定是有什么在让他们害怕。

是什么呢……

柳涟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有办法了。”

银儿一脸惊喜:“主子,你果然是要选择私奔了吗?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要不要带上我,不如我给你们打点行头吧?这种事情还是越早动身越好……”

柳涟微微叹气,哎,这丫头看来是没救了。满脑子都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说的惟妙惟肖这么逼真,就像她私奔过一次一样的……

“我是说……哎,说不清楚了,你听不懂的。”柳涟没有解释,可是嘴角已经渐渐露出一抹遮不住的微笑,而且是越来越浓郁。

“主,主子……你笑什么,银儿看着好怕。”银儿很少看着柳涟笑,这突然一看,倒是有点承受不住了。

柳涟白了她一眼道:“不想看就不看,我的笑可是很难得的。”

银儿:原来你知道?

“好了,早些睡吧,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主子,你果然还是要去洛府找王爷私奔!私奔就私奔有什么否认的。”

“……银儿?”

“啊?”

“那边柜子的花瓶看见没有?青花瓷的,很大的那个。”

“看见了!主子,要我把它拿过来吗?”

“你过去将它拿在手里。”

(银儿照做)“好了,接下来呢。”

“举起来,过头顶……嗯,很好,就这样,举一晚上,罚你不许睡觉。”

“诶……呜呜呜……主子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

第二天柳涟起的很早,看银儿竟然依旧俱着花瓶站在墙角,嗯,这不是惊讶的,惊讶的是,银儿即便是举着花瓶,站在墙角,还是能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真是实属不易啊。

“银儿?”柳涟心想这丫头也不容易,将她叫醒去床上睡吧。

“呼……”银儿依旧在熟睡中。

“银儿。”柳涟再次叫她,正想着如果这丫头再不理她,她也就不喊了,让这丫头就这么睡吧。

沉默了两三秒。这两三秒中毫无动静。忽然——

“啊!鬼啊!”银儿一声尖叫猛地睁开眼睛,头微微一低,双手一松,听的“啪”的一声,那花盆掉在地上碎掉了。

那么清脆的声音,跟心碎了是一样一样的。

柳涟确实感到心碎了,那花瓶值七百两银子啊……

银儿迷糊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浑然不知道发送了什么事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刚走了两步,一脚踩到了地上的一块碎片,脚上一滑,再听得厚重的一声“啪”,银儿就摔到了地上。

好嘛。这下估计整个花满楼的人不论是醒了没醒的,现在都该醒了。

“银儿,你没事吧?”柳涟看着那是一地的锋利的瓷瓶碎片啊,这要是划到身上去了准是个大口子。

“啊?没事……”银儿正要说,又停下来,双目四望,唔……她芊芊玉手上画了个不深不浅的口子,还在流血。于是楚楚可怜,满眼泪光的看着柳涟道,“主子,我这只手被划破了。”

“还有其它的伤不?”

“没有了。”

“去包扎下,床上接着睡吧。”

银儿“啊?”了一声,看向柳涟道:“主子,这怎么连点补偿金都没有啊,多多少少给点银两,抚慰我这受伤的小心灵呗?”

“成,给五两,够了?”

“够,真够。主子你待我太好……”银儿“了”字还没说出来,就听的柳涟继续说——

“那个花瓶七百两,自己赔。”

“主子……其实,其实这个五两你不用给我的,银儿伤口又不严重,包扎下就好了。”

柳涟点点头淡淡一笑,让她去包扎下好好睡,自己缓缓起身去梳妆了。

嗯,等下还有件事情要等着她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