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这种事情银儿很久没练过了，略显生疏。
她从前倒是经常翻墙，拿着娘亲给的几枚铜板，从后院翻出去，找接上那个瘦高个买冰糖葫芦吃，后来长大了，依旧嘴馋，不过不用小偷小摸的跑出去了，直接从正门走，不过要用着是某个下人的侄女的名字。
明明是娘亲的那个人，她那时却必须要叫夫人。
银儿这个时候已经爬到围墙上方可以坐上一会。
“银儿，府里可有人？”柳涟在下面问她。
银儿向四周看了看，府中的空荡无人，几个院落被火烧过，熏得一片漆黑，地上零落散乱着被遗弃的首饰，还有无意间打碎的花瓶留下的碎片，她已经可以猜出那日，那些人，是如何走进院子里，借着圣旨，做了一些怎样恶心的事情。
“主子，我们回去吧。”银儿坐在上面，她身前是一棵微微有些弯腰的竹树，竹叶离她不远，依旧青绿。
柳涟没有理睬银儿的话语，她身子本身就轻，加上轻功，脚尖轻轻垫底便很容易的上去，她站在银儿身旁，看着里面一片狼藉，没有说话，跃下，稳稳的落在地上，轻动红唇道一句：“跟上。”
府中值钱的都已经被拿走了，太过巨大的不是被打碎，就是毁的将当初的价值全然没有。几棵高大的树依旧如初的立在那里，池子里用墨水灌过，变成灰色，屋子的门全部被敞开，柳涟安静的顺着石子路走，遇见敞开的门，简直不必看向屋中，便可知里面已经被洗劫一空。
昔日辉煌，如今成灰。
“主子，你看，这天色似乎有些不大好，似乎是快要下雨了。”银儿看向天空，天空泛着极为亮眼的白色，千里乌云滚滚而来，正是暴雨的前兆。
“无碍的，银儿，你看，柳府的屋子都是挨着极近的，若是真落起雨来，只需随便找一间屋子进去躲雨即可。”柳涟言语中有几分劝慰的味道，她依旧朝前直走，心中觉得，一定是有间屋子没有被打开过的，一定还剩下点什么。
她想回来追忆当年。
除此之外心里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那日听到柳府被抄家前不安的情绪此刻又涌在心头，一阵一阵的宛若潮水，撞击着心脏。
夏日的风雨晴空变换极快，天越发阴暗起来，这场暴雨看来是要即将到来了。
狂风乱作，柳涟视线里突然出现一间屋子。
“银儿，你看那间屋子。”柳涟侧头对银儿道。
那间屋子初看似乎与其他的屋子别无二致，奇怪的是，那间屋子的门紧锁着，不是用的封条，而是锁。
难道说，这间屋子没有人去过？
若是有人去过，这间屋子应该不会被锁上。
那么，是怎样一个原因将这屋子锁上的？
“主子，这里是夫人的房间！”银儿小跑着上前去，仔细一看，对远处还在缓慢走来的柳涟叫道。
夫人？
……娘亲？
柳涟听见这句话，步子便加快了不少，柳府全部被翻了遍，唯独这间屋子没有动过，就好像世间是真的有神灵的，暗暗护着这间屋子。
银儿见柳涟还有一会才赶来，便试着将锁打开，那是把很新的锁。奈何她将随身带的金钗插进去也打不开门。
“你退到一边去。”
柳涟此时已经过来了，她看见银儿这番举动，觉得有些好笑，柳府的锁不同于普通人家，锁都是特殊制成，这种方式是绝对行不通的。柳涟便让银儿退到一边去，自己也向后走了几步，运作内功，力到指尖，发力间锁便震开了。
银儿看着柳涟顿时间傻了：好厉害……
柳涟将门推开，心中一动。
屋子里没有丝毫变化，和她记忆里的正是一样的，那样熟悉，直唤内心深处的记忆。
屋外的暴雨已经接踵而至，好在她门提前进到屋子里。
柳涟指尖轻触一张矮桌，梨花纹，带着紫檀木的香。
……
大雪压枝，门窗紧闭，屋中亮着暗暗的油灯。
女童年龄约摸六七岁，身子瘦弱，着单衣趴在矮桌前睡去，睡相迷糊的有些可爱，肉肉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一女子身披狐皮披风，姿态优雅，手中拿着小小的棉衣，她走上前去，弯下身子给女童披上。
女童睡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她口齿不清喊了一声“娘亲……”
女子淡淡一笑，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满眼温柔。
……
柳涟想到这里，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银儿站在一旁看着主子诡异的笑颜，心里竟然有几分害怕。嘤嘤嘤，主子你魔道了嘛……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听得到一声花瓶碎裂的清脆声音，柳涟下意识情绪紧绷，回过头去，向着声源方向冷声道：“谁？”
刹那间，一个身影闪过抓住银儿，便往门外冲去。
柳涟见那个身影有些眼熟，没有细想，便跟着追出去了。
雨下的极大，整个世界似乎都是雨水落到地面发出的响声。
抓住银儿的那人轻功不胜柳涟，但是身手也较为敏捷，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出了柳府，距离渐渐拉近，柳涟就要追到时，未料到那人转身给了一掌，这一掌由于是突如其来的，柳涟接的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她条件反射，将那一掌接下了，接掌只见，柳涟心中一震。
怪不得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原来这人她认识！
这个人就是柳沁啊！
可是转眼间，柳沁又离她很远了。
柳涟追她，几乎到了十里开外，一处江边，风雨交加她身上已经透湿，带着的帷帽早已不知何时掉落，不过这样的大雨，路上也无行人，因此也无人可看见，倒也无妨。
很快距离又拉近，柳涟手刀横切过去想要夺人，柳沁功夫自然不如她，但是柳沁并没与她正面交手，而是躲，三招躲下，她伸手将柳涟脸上的面具扯下，退开几步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柳涟看着雨中的柳沁，此时笑的花枝乱颤。
“什么意思。”
“姐姐，我这是叫的最后一声姐姐，只要你交出一样东西，我立刻就走，当然，你的这个小丫鬟我也还给你。如何？”柳沁高傲的仰起头问她。
“什么东西？”
“柳夫人最后写的那封信。”
“信？”柳涟满脸疑惑的看着柳沁。
怎么会有信？
她从未见过。
“得了吧，少在这里跟我装，那封信一定是在你身上的。只要你交给我，我立刻就走，说话算话。”
“你是说……我娘亲她有留一封信给我？”
“柳涟，你再装？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知道么？柳府上上下下我都找过了，全部没有，如果那封信还在府中，一定找得到。直到如今我都没有找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封信一定在你身上，你带走了，柳涟，将信交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柳涟懒得与她纠结，声音冰冷。
“那得罪了。”柳沁说着，中指和拇指卡住银儿的脖子，发力。
银儿被抓的喘息不得，只能挣扎的虚弱叫着：“主子……救我……”
柳涟冷哼一声，一枚九毒梅花针飞了过去。
敢在她的眼前抢她的人，活烦了？
若是按照柳沁那点功夫，应该是躲不过那九毒梅花针的，只是突然又闪出一个黑银夹住了梅花针扔在地上。
柳涟定睛一看。
这人是公孙辗。
“你？”
“涟妹，我们又遇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偶然遇见你妹妹，你那里有她要的东西，也有我要的东西，我便来帮她一把，顺便……要回我要的，有什么不妥么。”公孙辗笑说着，便与柳涟打了起来。
柳涟与公孙辗是同门，招数双方应该都是极为清楚的，只是要看内功和熟练了。
十招过后，两人依旧不分上下。
“柳涟，若是你三招还分不出胜负，我便把你的这个小丫鬟送去见见黑白无常了。”柳沁说着，故意手上一用力，银儿脖子上突然一紧，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柳涟淡然向银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自己转了几圈，与公孙辗有些距离时，便飞出五枚九毒梅花针。
公孙辗一一躲过。
柳涟见他没有中，于是又飞出五枚梅花针。
公孙辗依旧躲过。
“涟妹，现在玩够了否？”公孙辗话语里竟然有几分调戏的问道，当然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公孙辗不知是从哪里竟然拿出把匕首举起来便刺了过去。
两人又打了起来。
一旁柳沁看着有些无奈，她必须要有耐心的等这两人两败俱伤了，东西就都是她的了。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柳涟武功上确实不及公孙辗，肩上被刺了一个窟窿，血很快就往外面淌，混合着雨水。她捂住肩上的伤口，咬了咬唇，她问公孙辗：“你见到陈斌了？”
“涟妹，你啊，真是原来越傻了。”公孙辗见她痛的脸色都变了，一步一步的逼近道，“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这么想要这个东西，还会去找陈斌么？你进去的屋子里刚开始是锁着的，进去了发现里面有人，那证明什么，证明有两个人啊。不然，你以为一个人进去，又如何将外面的门锁上？”
柳涟脸色极为难看，雨，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大了，忌惮着云层下即将要遮挡不住的阳光，收敛了许多。
柳沁生怕雨停后有人来了，她也是偷着从斩杀的名单里跑出来的，这时候若是被发现了，就太不值了，她慌乱的给了银儿一掌，匆忙跑了。
那一掌极其用力，银儿被那一掌打的吐出血来，虚弱的靠在一边的树前。
公孙辗步步紧逼柳涟。
这一次，她再也不可能跑走了。
他笑的癫狂：“跑啊，你怎么这一次不跑了。”
语罢，那匕首狠狠的刺入她的小腹，然后拔出来，血湿了衣着，落得满地都是，在她痛的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似乎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