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涟这半天与洛扬独处的时光,柳涟对他的认识倒是改变了许多,她当初琢磨不透他,也许是因为与他接触的少,也许是因为市井的流言给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明明是反面的言语,可她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这个人。
她之前对他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感情,说不上来是不是爱,她没有办法忍受他的难过与愤怒,她只求他是他原本的模样,可是她突然间觉得那些模糊的情感都在变,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情……有些依赖。
“主子你们今天去哪里了啊?银儿等了一下午呢。”银儿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天空是一片漆黑里透着墨蓝的颜色,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她的面容显得过分的嫩白,齐刘海错落的搭在额头上,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左手捏着一根红色的冰糖葫芦,夜风里竟然都裹着那冰糖葫芦酸甜的香味。
柳涟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糖葫芦上——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吃,也不知道她先前没有吃的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或者说,要不是她眼见这小丫头在她眼前晃,她就真的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小丫头能够在没有足够吃的的时候活下来。
“你手上的这……”是哪来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银儿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于是道:“温子凡买给我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
“温子凡?”
“……”银儿看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干脆不解释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手一僵,随之一脸歉意的憨笑了几下,跟柳涟道,“主子,这个我还没吃,要不然你拿去,不过……嘛,这个这个……嘿嘿嘿嘿……”
“……不过什么。”柳涟清澈的眸子看着她这个转折的语气就知道又出什么事情了,比起她手中的糖葫芦,她更为在意的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主子一定要原谅银儿呀~”银儿干笑了两声,对柳涟身后的洛扬道:“王爷,您过一会会一定要护着银儿啊,银儿也是为了你……不不不,你们好。嘿嘿嘿……”银儿刻意的吧“你们”这二字的音说得重许多,最后又是一段傻笑。
柳涟此时和洛扬都是一脸茫然。
“主子……那房只有两间,我就只订下两间……”银儿一个大大的笑脸,柳涟顿时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洛扬恍然大悟——还真是个好机会!?
“你!”柳涟看着银儿想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下。
“不能怪我,没房了!”银儿赶紧溜到洛扬身后,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喊道,“王爷,王爷,救命啊。”那感觉,就像真不是她的错一样!
洛扬邪魅一笑,看着柳涟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既然只有两间房,那么,涟儿和本王就挤一挤睡在一间房吧,嗯?”
“不必,”柳涟闪到一旁冷冷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和银儿挤一挤就可以了。”
“……主子,银儿是下人诶,主子身子金贵着,和下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这,不合适吧?”银儿小心翼翼的跑到客栈门槛后去了。她看着洛扬心里沉重甚至是有几分悲壮的道:王爷!小女子这次真的是豁出性命了!只能帮你到这了!
“涟儿,我们已经是夫妻,你为何不愿和我一间屋子呢?”洛扬笑着,如画的眉眼简直是一种致命的乱人心的毒药,黑色的眸子像是闪着邪魅的幽火。
“我……你……”柳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知理亏,但是,但是,但是她也确实不要跟他一间房!她跟他只是个挂名夫妻啊!
这个时候夜黑风高,漆黑如墨的长街里走出一个人,走向这个挂俩大红灯笼的客栈,瞅了瞅洛扬和柳涟又瞅了瞅门口的银儿一脸奇怪,心道:这大晚上的干嘛呢不睡觉。然后冲客栈里的温子凡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不在,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情问我吧。”
“也没什么大事,你们这还有空房吗?”
“有有有,进来这边请~”温子凡一看有人送钱来了,一激动,一得瑟,一拍大腿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个时候三双眼睛全部冷飕飕的盯着他,那叫一个幽怨。
温子凡深深的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他带着那客官刚走了几步,被那杀气给逼停了,回头看着那三个人,心里的波澜壮阔波涛汹涌汹涌澎湃江水滔滔全部给那杀气止住了,他硬生生逼出来很不正常的镇定,然后他弱弱的说了一句:“小店这下是真的没房了……”
“……”
三个人同时沉默,这个时候银儿反应过来了——此时不跑何时跑!赶紧抓着她红润润甜滋滋的糖葫芦开溜,一边跑口里一边嚷道:“主子你们慢聊,我先回房了。”突然她刹住了车,回头幽幽补了一句:“房间在二楼左边数第三间。”然后就撒丫子跑了。
柳涟心里说着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个时候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用一种很暧昧!很邪魅!很……鬼魅!的眼神盯着他,她缓缓侧头看过去,刚对上那双如画的眉眼,就被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去。”
“不放。”
“你放我下去!”
“不放。”
洛扬看着怀里的女子脸色不像平常那样苍白,而是雪白中带着淡淡的桃红,言语固然冰冷,但是要跟平常比,这已经算是把滚烫的开水淋到冰块上的程度了,那种辗转于冷傲和羞涩之间飘忽不定的语气简直是诱人。他说:“看来今天晚上倒是可以弥补弥补我们新婚之夜该发生的事了呢。”
“你敢!”
洛扬将她抱起来走到二楼,停在第三间房门口,突然凑近她,嘴唇对着她的左耳,声音很轻很轻,里面夹杂了几种很奇怪的情感,他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洛扬将门打开,进去了再关上。这屋子不大,只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快要熄灭了,整个屋子里只有那一盏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亮,洛扬清晰的感受到,他怀中的女子在微微的颤抖,于是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问她:“怎么,你怕了?”
柳涟在昏暗的光线里拉住他的衣袖,她缓慢的说话想让字句变得清晰一些,让自己显得并不是那样不堪一击,她说:“这里好黑……”
洛扬听到这句话,微微皱眉心道:她怕黑?
很不幸的,就在这个时候,柳涟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那盏还能给她带来说话的精神力和支持力的油灯“唰”的就灭掉了。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光线。
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黑暗与恐惧。
柳涟此时更加害怕了,但她没有再说话,她害怕他借她怕黑的弱点取笑她。
然而她冰冷的手上传来温暖,很炙热的温暖。他握住她的手说:“我去再要一盏灯来?”
“不要走。”她吐出很轻的三个字,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那么的无助与脆弱,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模样。
洛扬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复杂,他第一次这么想要去保护一个人,他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说:“好,我不走……”
柳涟在他身旁瑟瑟发抖。
这时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无助,他一直都以为她坚强的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他原来错了啊。
洛扬躺在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柳涟没有反抗,静静的躺在他怀里,听着他胸口处有节奏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呼吸以及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兰花香,淡淡的,可是却会像上瘾般的想得到更多。
那拥抱很结实很宽大却也只容得下她,所以她害怕的,都被挡在那个拥抱之外,她整颗心都渐渐的平息下来。
黑色是她最害怕的颜色,因为黑色里看不清任何人任何事,一切空灵的就像只剩下了她自己,她在一片黑暗里,就像是丢掉了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黑色里也有看不清的刀光剑影血迹斑斓,她清楚的记得,有人常年在黑夜里行走,盗贼、杀手、内线……那些黑夜里的伤口黑夜里的血流成河。黑色成了令她窒息的颜色。她最为惧怕的颜色。
“涟儿……你很害怕黑暗?”洛扬抱着她,声音低沉。
“……”她没有说话,这样一来,她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怕或者不怕。她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养了很久很乖的猫咪一样。
洛扬抱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若是一直能够得到这样的她,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轻轻的说:“明天的早晨,一切就都过去了。”
柳涟在黑暗里淡淡的笑着,唇角只是轻轻的勾起,只是黑暗里,他看不到她那么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