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扬以为自己不爱她。
可是在她昏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却觉得难受。
这是爱吗。
“涟儿！”他慌乱着唤着她然后抱住她。
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无心再管床榻上的女子，他只是痴痴的抱着柳涟，没有松开没有放下，也没有离开。
偌大的天舞阁里只有三个人，她和他和她。
“涟儿……”他唤着她的名字很久说不出下一句，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此时此刻是惊慌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墨色瞳孔会有过惊慌。她看着玲珑中了断情草全是怒火，他的玲儿，他那样保护的玲儿怎么可以中了断情草。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柳涟昏过去的那一刻，他全部都是慌乱。
他害怕，万一她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他抱着她在殿中没有任何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好了，他虽明知这世上可以救柳涟的只有一个，但他很是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现在不在，他只能让天舞阁外的丫头们找最好的郎中了。
他一定要请人医好她，她绝对绝对不可以死。
“来人，给我将最好的郎中请来。”他声音冰冷，抱着她很是用力，他多怕，一松手，怀里的女子便会消失了。
殿外的人急急忙忙应声离开。
洛扬抱着柳涟走进殿中另外一个房间。
他痴痴的看着她。
涟儿，你会没事的吧。
三个时辰后。
“你们这群庸医，到底是医出来了什么，救不救的好一句话。”洛扬眸光冷冽，言语低沉，疯狂的想要压抑着内心无限的恐惧和难过。
“回……回王爷……”一位年迈的老人颤巍巍的答道，“王妃身子底儿不错……这毒也不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毒进入了脑子……”
洛扬微微皱眉，心有不快。——难道这女人会傻？
“然后。”
“导致的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洛扬这次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柳涟会一直昏睡下去，醒不过来了。
“解决的方法？”
“……没……没有。”
洛扬抬眸，看向旁边的大夫。
“回王爷……确实……”
“既然医不好本王的王妃，那本王留你们又有何用。”洛扬冷笑，抬手间手上一闪蓝光，这时一个人的脑袋就被直接拧了下来，再往旁边一挥，那人身首全被扔出了天舞阁，杀了一个人，剩余的人都慌了，洛扬冷声道，“想不出来办法，一如此人。”
“这……”余人面面相觑。
洛扬坐在椅上，右手大拇指缓缓揉着太阳穴，食指随意搭在如画的眉上，嘴巴缓缓吐出：“都想不出办法？”
剩下的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命。
洛扬此时心烦意乱，加上恐惧，他哪里肯扰他们，抬手间，蓝光一闪，但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人的身子和头颅撕开，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洛扬手上的蓝光便消失了。
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人，此人脸上遮着一张玉狐面具，一袭深紫长袍。他声音并不似洛扬的声音一样低沉，显得有些清冷了，他道：“都离开吧。”
那些郎中见此场景，觉得还是生命诚可贵，叩首三下然后一句“谢不杀之恩”，然后慌张的往外跑。
洛扬抬首看着此人，不必看他的五官，仅仅看他这玉狐面具，便扯出一个笑容，有些邪魅，也有些孩子的纯真，他道：“吴歌？你回来了？”
没错，他便是吴歌。
都说决汐有一个洛府，洛府有两位公子，一个名为洛扬，性情冰冷无比；一个名为吴歌，性情喜怒无常。
吴歌的母亲得他父亲洛九深爱，也正是这个原因，吴歌没有随了他父亲姓洛，而随了母亲姓吴。可是很巧的是，洛九并不喜欢他的这个儿子。
当洛九把他姐姐那差一点就君临天下的儿子——洛扬，带回府中的时候，也差一点把吴歌赶了出去，可是，那时，洛扬跪在厅堂久久不起，请洛九三思。
他和他从素未谋面。
他入他家只是他在屋中透过千枝万枝梅花淡淡的一眼。
他肯为他长跪不起，只为留住他。
后来他和他成了挚友，他最懂他。
“洛儿。”那人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殿中两位女子，是你何人？”
“你都来了，那个人呢？也回来了？”洛扬并未回答此人的话语，而是自顾自的问着。
“……”那人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内室的女子是……”吴歌先前就知道他和玲珑的事情，所以他看见玲珑的时候并不觉得惊奇，但见这内室竟然还躺着一位女子，他也未见过，就觉得惊讶了，难道洛扬还会和玲珑之外的女子有染？
“我的妃子。”洛扬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你去长安没多久后，洛九给我安排的。”
“妃子？”那人走路很快，没有声音。一晃就到了柳涟的床前，他看了看柳涟的面色，抓起她的手腕切脉，轻声道，“断情草？”
洛扬道：“是。”
吴歌眯了眯眼睛道：“刚才是为了救她？”他可是亲眼所见洛扬方才毫不留情的要杀了那些郎中，他都不记得是有多久未见过他如此残忍的一面了。
洛扬点头道：“我知道，你有解药。”
“洛儿，你可以想清楚是否要给她，断情草的解药，我这里只有一枚。”
“我知道，给她。”
吴歌快步走到洛扬身旁，拿出解药的瓶子递给洛扬，洛扬接住，那人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借着他抓住瓶子的力气往前探身看着洛扬，眼中有几分玩弄的味道，他声音很慢：“你这是在求我？”
“你……”洛扬看着他，却笑了出来，求他？他才不会求他。可是当余光看见了床上的人儿，声音突然轻下来，他说，“算是吧。”
“你真的喜欢她？”吴歌问道。
“……”洛扬轻轻的闭上眼睛。缓缓睁开，“或许。”
“可是洛儿，你从未喜欢过女子。”吴歌浅浅的笑着，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味道混杂在里面。
洛扬闭上眼睛，被吴歌的话触动心底的那块柔软之处，狠狠的一疼。
“女子……”洛扬浅浅的笑，用力的闭上眼睛。
两人依旧僵持着那个动作，谁都没有放手将瓶子让给对方。
吴歌只是笑，并未答话。
他知道他，从未喜欢过女子。
“呵……”很久很久以后洛扬像是勾起一抹笑容，苦涩的。
那年，洛扬出生在宫中，锦衣玉食伺候着，无悲也无喜，他儿时仅仅见过几次母妃。
他的母妃，是个性情温婉的女子，善良甜美，在宫中从不与任何事相争。
他的记忆里的母妃，只有这么寥寥几笔……身形优美，干净明媚。
洛扬儿时许是幸福的，有太多宫女伴她左右，还有很多皇家子弟……
洛扬渐渐长大之后，记住了见母妃的宫殿，他常常跑去母妃那里，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母亲那个似水一样温暖的拥抱，躲在柔软的两臂之间，一切都扔在之后，所有的不安和害怕，所有孩童的无助与胆小。母亲的存在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在他成为储君的那一年，一切快乐都无影无踪。
那一年，他身边多了些女子，那些女子浓妆艳抹的妖艳，时常伴他左右。她母妃告诉他，那些是她为他选的未来的妻子。
储君的妻子，是要成为皇后的人。
有多少女子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位置。
但是，洛扬那时还年轻，一切皆为懵懂，不知究竟何为情愫，随手选了一位女子，一位他自己都记不清模样是何的女子。
之后的年月，是洛扬记得最清楚的，亦是最模糊的。
蛊毒、陷害、鲜血、跟踪、谋杀……
到底那一年有多少人利用了他的天真，害的他九死一生。
他自己，都记不清。
犹记当年，一切都有了结局。
他的母妃为他挡下最后的劫难，本该因为陷害而牵扯到洛扬的那个罪过。
最后，终究是爱子心切的她挡下了。
洛扬知道，自己无用无力无能。
他不愿坐上那什么皇位，累了也惧了。
于是就被封了一个齐君王，随着洛九到了洛府。
他无喜无悲，恨透了世间的女子，学得毒术只为杀尽他所恨之人。
独醉青楼，只因醉影斑驳，梦寻母妃倩影。
他到了成婚年华，却再也不愿娶女子。
……
一切都在脑中放着残影。很久很久之后，他睁开眼睛，他对吴歌说：“解药给我吧。”
吴歌说：“你可想清楚了。洛府的断情草可是除不尽，春来又生，若是你日后再有心爱之人……”
“不会再有了。”洛扬淡淡的笑着。
吴歌松了手，解药稳稳当当的落在洛扬的手里，洛扬终究按捺不住面容的那一抹欣喜，把解药喂给了柳涟。
“洛儿……”吴歌坐在洛扬方才坐的坐榻上轻轻唤他。
“嗯？”
“你又曾想过，这内室外的女子么，你不是在当年很爱她的么。”
洛扬一怔。他看向卧榻上的女子，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黑发。
涟儿……真的是你推的她么。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救她……
而我……为什么要……救你。
吴歌此时拾起不远的处桌上的白扇，在手中饶有兴致的玩弄着，眼睛还是会看向扇后的人。安静的心只是起了不轻不浅的涟漪。
“她服了解药还需要些时日醒来，洛儿，你带她去休息吧。我想，她不应该是住在你母妃生前……”吴歌说道“生前”二字急忙停下来，他知道，洛扬母亲的死是洛扬此生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吴歌。”洛扬知道他停下言语的原因，换了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有劳你照顾那个女子了，我要带涟儿离开一会。”
“嗯。”吴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