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住于柴房

柳涟瞬时间脸色大变,一时之间不知道脸上到底是晴是雨。

没错这是间柴房。确确实实这间屋子,但不人住的屋子。

而且不是那种干燥的存放柴火的屋子。是那种阴暗潮湿,湿木成堆,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水,水不知从何而来,整间房里弥漫一股浓烈死耗子的味道,十分刺鼻难闻。

此外,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看上去有些腐烂了的木桌、一盏大概因为潮湿用不了了的油灯、一个木柜,不过已经潮湿的快成水了。

——没错,这就是这件柴房全部的东西了,里面连一扇窗都没有,所有的东西上几乎都满布蜘蛛网。看样子此处很久都未曾有人来过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此时,洛扬已经将她放下来了,她侧头,漂亮的五官没有任何扭曲,面无表情,言语冰冷。

“你以后住的地方。”洛扬笑道。

柳涟打量着这间环境简陋的柴房,心中暗道:果然,洛扬果真不是位好夫婿,不过,住这里就住这里罢,看他这一举一动应该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了。也罢也罢。

“让门口的那个陪嫁丫鬟带着王妃的嫁妆进来吧。”洛扬对身旁一位丫鬟道。

“……真是,谢谢夫君了。”柳涟抿了抿红唇,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洛扬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忍,但是她越是任性越是能忍,他就越是要看看她能够忍多久,待到她忍不下去了,就杀了她。

但洛扬脸上还是很淡定的,手抬起,玩弄着柳涟搭在肩上的黑发道:“王妃,本王有事情先走了,等哪夜有空了我们就来钻研钻研男女之事,可好?”

“你……”柳涟刚想反回去,但是又想,这人于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于是改口道,“那妾身就恭候王爷,大,驾,光,临,了。”

洛扬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微妙的表情,这种表情仅仅是一瞬间就没有了踪影。他转身什么也不再说,朝着进来的方向出府去了。

柳涟突然想起市井曾传言这王爷乃废材一个,可是如今同他交手,目睹了得的轻功,和他的逢春戏花手,便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再想那法宝魔珠在手。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废材呢。

“王妃千岁。”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柳涟的思绪。

柳涟回过神来,直接身前跪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面貌几分奸恶几分贪,一看那三角倒挂迷你眼配上浓黑的眉头,就知道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你是……”

“回王妃的话,老奴是这洛府的管家。”

“……知道了,起来吧。”柳涟说道。

柳涟自幼不喜什么跪拜之礼,三叩九拜,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红,见这人长相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么一跪竟颇有几分“猫哭耗子假慈悲”之意。但是她还是清楚的得很,这洛府她也不熟,这一进洛府,怕也是深似海了,人缘关系还是要假的来往一番,于是拉他起来时硬塞过去点碎银子。

这管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还是要客套几分的,于是连连道:“不敢不敢……”

柳涟正觉这管家极烦时,听得那柴房的房门“咯吱”一声,然后便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见三五成群的灰色老鼠从那房间里争先恐后的窜出,也不管此时是光天化日之下。吓得门口那开门的银儿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小姐……小姐……”银儿一时慌了神,一边喊着柳涟,一边往柳涟那里跑着道,“小姐,你看这屋子吓死人了,我们可是真的要住进去?”

“……”柳涟看了看手上那些个碎银子,用左手握住,然后右手抓住管家那只苍老的看得见手上经脉的手,轻轻一扯,把左手的银子强塞了进去,道,“管家若是无事了,便请管家去忙自个儿的吧。”然后就拉着银儿走进了屋子。

其实柳涟怎会不知道此人有多爱钱,光是看看那本来就小的眼睛看着钱眯的成了一条线了就知晓了,再说那黑不溜秋的眼珠里透着蓝,栏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绿,绿里泛着白,直直盯着这碎银子,若是她真的拿走了,估计这人得哭个几天。

而此时,柳涟进屋,那管家已经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个字——冷。多几个字就是,真他娘的冷。

他就被那柳涟的手一抓一带,然后塞银子,这么几个小动作,深感那双手。哪里是人手啊!这简直就是冰!冰砖!还是那种散发着幽幽的寒气的那种!然后,他吓得一路狂奔。——这个王妃绝对不是他有资格惹的,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好。这管家一走,洛府的仆人自然都跟着走了。

此时柴房里是清静了,只剩下了柳涟和银儿这主仆二人。

“小姐……你说,这齐君王怎能如此待您,您好说歹说也是他的正室之妻。”银儿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两颗火石,努力的想要点燃那盏灯,一边点一边说,“就这环境,连柳府的下人待遇都比这个好。”

“何妨。”柳涟在屋中走动了几步反问。

银儿试了不下十次,终于是点燃了那盏油灯,尽管屋子光线不够,但还是有这么点光线壮胆,轻松了不少,缓缓说道:“若是小姐觉得无碍,银儿也就觉得无碍了,银儿,主要是怕委屈了小姐。”

“小姐,银儿说过多带些衣裳,现在这石床这般冰冷,如何睡觉?”银儿道。

柳涟并未说什么,而是快步向那石床走去,坐下。没想到那是床寒冷似冰雪,但好在她天生体质颇为寒,这寒寒相撞便也无碍了。

“小姐……”银儿唤着,也坐到柳涟身旁,却没有想到,这床竟这般寒冷,但是又不敢说什么,便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正欲开口,话却被柳涟打断了。

“石床可冷?”柳涟问道。

“冷冷冷,这石床真是极冷的。”银儿小声道。

柳涟这时身坐石床,看上去无任何行动,正在银儿毫无防备的时候,左手伸出两指直去那银儿的风池穴,银儿这时条件反射,一个激灵起身躲过。害怕的大口大口的喘息,道:“小姐……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你不必装了。”柳涟坐在床边道,两手抬起抖了抖那雪白的流水袖,奇异的是那流水袖上并未沾染上任何灰尘。

“装?”银儿大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这么一句话,很久之后才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说着,“银儿不明白。”

“我问你这石床可冷,你说冷。可不见你起身,我这抬手点你风池穴,你就一个激灵起身,可见你会武功,记得在轿中,你说你会的不过是花拳绣腿。那么现在,以我之见,这怕不仅仅是花拳绣腿这么简单了吧?”柳涟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围绕着银儿打圈走动。

“小姐……”

“银儿,我也可怜你。说实话吧,我父亲也绝非什么好人,让你作我的陪嫁丫鬟也是苦了你这丫头。现在的处境你恐怕也清楚。”柳涟突然停下脚步,借助微弱的光线同她对视道,“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离开此地,另寻谋生之路,也可不离开,希望你想清楚。”

银儿眨了眨眼睛,不敢同她对视,转过身走了几步,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如果现在走,也无何去处,更不可回那柳府,无依无靠无法谋生,倒不如跟着这主子了,来日方长,若是有什么转机,她也就跟着沾点光了。

于是银儿,急忙跪在底下朗声叫着:“银儿愿跟随小……不不不,主子。银儿愿跟随主子,天涯海角都好。”

柳涟见她如此举动,心中一动,但也是个明白人,没有多久就想明了她心中的小算盘,于是拉她起来道:“既然这样,以后言行必须得当。”

“是,主子。”银儿小心的起身道。

“那么,你是否该解释解释了?”柳涟尽管仍是面无表情,不过声音倒是变得温和了许多。

“解释?”

“你的身世,还有,你如何习武。据我所知这柳府会武功的下人仅你一人。”柳涟的声音又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银儿抬眸,走了几步,推开门,停了下来,看着门外的景色小心翼翼的道:“我……”

“慢着。”柳涟制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