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四起,刀锋剑雨。

落叶纷飞,烟沙漫天。

大地似乎在微微颤动,许是因这震天的呐喊,许是人与人的自相残杀而害怕,许是千军万马在这大地上的同一个地方踏上了一脚。

他身负重伤,却依旧驾着战马,手持宝剑,依旧是与敌方殊死搏斗,兵卒都尚未倒下,他死也要撑着。

不为何。只为守江山。只为帮那个人守住江山。

他。终是没有夺过敌军某位小卒的一道剑影,刺中了右肩。

顿时间血染战袍。对方看此大喜,又是横侧一刀,砍到了战马之腿,宝马带着痛楚受惊,连连惊啼,又或是太过疼痛的哭啼。

扬前蹄,重心在后。

他身负重伤,杀敌都有些牵强,战马这么一倾斜的站起来,他拉不住任何东西,也不能凭借任何东西依旧坐在马背上。于是从马背上生生摔到地上,腹部着地,黄土尘泥,裹了一身。

狼狈,说不出的狼狈。

以剑插地,缓缓站起来,他却又全身无力,狠狠的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横,被不远处的一颗高大的树拦下,这么一撞,又触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瞬间,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地上,一滩鲜红。

敌方见他这般无能,心中大喜,提剑,三步作两步的过去了,什么剑术技巧章法全然置于脑后,心中仅仅一句话:活捉此人,建功立业,此生必将无忧,可想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刚一抬头,已经剑指他心。

他在马上时就已身负重伤,这摔下马,命悬一线。

就是把这无名小卒杀了,他能够等此战胜利返回军营好生歇息希望也是渺渺无几。

何况,他做不到在这一旁歇息,看着士兵的拼死战斗。

于是,他苍白的脸色强强挤出一丝惨白的笑容,笑容里带着淡淡的悲凉,更多的却是不怕死的傲气,他张了张嘴,任由这么个微小的动作扯得伤口剧痛,他说:“动手吧。”

“你急什么,”那人当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但是还有下文没有说,润了润嗓子“咳咳”了几声道,“柳恩天。你还是活捉来的值钱,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我还就偏偏不杀你,我要打得你只剩一口气,无力挣扎,再把你给将军看。听说你柳恩天可死不可辱,老子就要把你辱够再杀。”

他是柳将军,大名,柳恩天。

这三个字,是敌人听见,就会闻风丧胆。

但是如今身负重伤,连剑都没有力气提得起来,即使提起来了,杀了这人,也敌不过不远的沙场的几十万大军。

他之所以让他杀他,不过是骨气。但看着人一脸奸面,于是决定杀了这个人。反问道:“你真有这么个本事?”

柳恩天的声音低沉的像是不知道从那个脾脏里冒出来的。不过也不那么重要,他现在五脏六腑怕是都碎裂了吧。

那人也不傻,生怕这将军跑了。于是,手握紧了宝剑,离他的心更近了,只要那么一点点力气,刺穿了衣服,再用点劲一推,他可谓就是功不可没了。

——不管是活捉还是卸下此人的头颅,他都将功不可没。

“你看我有没有本事。”兵卒高声朗道。

柳恩天用力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秋风吹的有些霸道,满地的黄叶被卷起,层层叠叠的肆意乱舞,伴着沙场上交战的呐喊,伴着刺杀的疼痛,肆意飞舞。

柳恩天攒了许久的力量,终于是伴着一声挑剑的两剑摩擦声而起。

对方这才看清楚,他的速度极快,即使是身上有如此重的伤,但,武功丝毫不减。心里这才有些惧怕。

对方虽是无名小卒,但也不是弱不禁风。

不甘示弱的,几步过去,持剑一剑挥,柳恩天躲过,那兵卒真打起来竟然把平日里的章法要点不知丢到那个舅姥姥家里去了,这下一交手就直达“惧”字怎么写了。

几个来回,柳恩天虽知对方武功不娴熟,但毕竟身负重伤,尽管是略占上风,但是身体上还是快支持不下这超负荷的运动。

对方很快就站了上风,一脚踢过去,看来是要活捉大将军了。

柳恩天狠狠的退后了几步,把剑插在地上,这才算是停住了惯性,紧接着又是一口血往外喷。

死,就死吧。谁能没有一死。

他心一横,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杀了我便是,以我头颅去呈给你们将军。我要睁眼望着你们将军。”

那人眼里怒火冲天,咬牙面容十分可怕,手紧握着剑,对准柳恩天战袍心脏的那个位置。

秋风肆起,枯叶从树上落下,摇身一变成了金蝶,漫天纷飞,风中尽是两国交战的血腥气味,兜兜转转所有的血腥味袭卷于“枯蝶”身上,轻盈的漫天飞舞,像是要远离这个兵戎相见的世界,像是要上天见第九重的宗动天所住的上帝,讲这番兵戈相见,讲这战死沙场的每一个亡灵,每一个妻离子散的无辜灵魂。

柳恩天眼看着,刀已至喉。不怒不悲倒是笑,睁着眼睛,丝毫不惧,不躲不闪,更是站直了身子。

远处,尘土乱泥间似有被马蹄踩踏出一条路痕,马嘶,挥鞭,踏地,赶路……那些声音隐隐约约,像是踏过万水千山传入了他的耳中,柳恩天略觉奇怪,但是也没空管那么多了,反正是要死的人,这些与他无关了。

说时迟那时快,剑已经刺破了衣服,剑刃已经到了喉那的皮肤,只要那么一点点的用力,就是白刀进红刀出。可那时。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挑剑声,然后是被一掌击倒的声。速度只是眨眼间。

之后,那无名小卒就生生被这么一掌给打死了。

柳恩天抬首,见面前男子一袭玄色长袍,面上有张青铜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只是道:“柳恩天,你的机会只有两次了。”

说罢,男子一跃便到马上,驾马离去。

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男子挥鞭驾马,长扬而去的身影,之后是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