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过来的这几十个士兵,心里虽然惊疑不定,有些明白的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心里忐忑,但又隐隐有些希望。
不管心思如何,他们也都是行过礼后,各自站好,也不敢随处乱看。
“负责分发军饷的就这么些人?”穆七冷笑,驻守边城的将士少说也有几万,结果发放军饷的也就几十个人,这是要发放到何时才算?
这些人倒也是想得好,以为人越少,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败露了吗?
“禀报穆将军,就是这些人。”站在武靬身后的士兵一步上前,抱拳答道。
“军饷发放登记册可带过来了?”穆七沉声问道,很快就有人捧着一摞摞的本子走上前,放在她和武靬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穆七和武靬二人各拿起一本在手中翻看,底下站立着的人神色各异,之前吓得跪在地上的那人此刻也被人拉着站了起来,顾不得那些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借着擦汗时偷偷向座上的一人看去,却见那人并不看自己,心里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穆七和武靬二人没有看见这一幕,而离清却是看的清楚,却是抿了抿唇没有告诉穆七。
这个脸型长得细长,让人生不起好感的武将,叫章陆,他在军营里的位置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却又还不错,就是管着发放军饷罢了,不用上战场,类似于管家一样的存在。没有什么实权,偏偏又轻松,又让人不得不给他好脸色看,而他之所以占着这么一个位置,却是因为他走了后门才得以进来的,至于这个后门究竟是谁……军中其实很少有人知晓。
翻完手中那一本后,穆七和武靬二人都放到了一边,嘴唇抿得愈发紧了,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就抽了中间的再翻看,自然没注意到章陆一瞬间的紧张。
不过翻了几页,穆七就挑了挑眉和武靬对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计量,却都没有立即就说话,只是不断翻动着,翻完一本再拿起一本,一时之间整个帐篷里就都被她二人翻动纸张的声音给盖过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二人的眉间折痕就愈来愈深,在其他人看来,也分不清到底是找到了太多的漏洞,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有找出来。
座下的武将有相识的皆都面面相视,不知该如何,只有几个人神色有些不同。
李潜江眼珠子转动着,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一开始刚由穆七说起有人私吞军饷的时候,他面上的惊讶也不是作假,如今却有几分看好戏的神色在里面,他倒是没想到,这天高皇帝远的边城,竟然有人胆子比自己还大,连军饷都敢动心思,且还是真的倒霉,让穆七等人一过来就发现了,啧啧……
不管李潜江如今是怎么个幸灾乐祸法,坐在他旁边的面目温和的男子,却一直保持着神色未动,只是在穆七和武靬眉宇越皱越紧的时候,唇角动了动,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瞬间,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男子快速收了笑意。
依旧是温和的模样,仿似方才笑的人并不是他,抬头看向上面,只见坐在穆将军身旁的白发男子,低垂着眼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便没有在意,只是又转头看向自己下手处,正对上一个同样眉眼温和的青年,男子微愣,而后笑着向青年点了点头。
曲楠勾了勾唇,同样还给那个男子一个温和友善的笑意。
友善吗?是的,那个男子分明是和他属于同一类人,惯于用温和友善的表情来博取身边人的信任,刚刚那一瞬间的笑意是嘲笑吗?嘲笑上面那两个正在翻看账本的人根本查不出漏洞吗?
想到这里,曲楠就又忍不住弯唇笑了笑,他可不认为穆七和武靬会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即便……这个男子作假的手法极为精细特殊,可曲楠却相信着,穆七是绝对能看出来的,毕竟……她曾经在帝琰身边待过那么长时间,当年东原国的穆丞相呵!
曲楠掩下目中的情绪,低着头,又恢复了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青年。
不多时,翻动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穆七放下手中的账本,微眯了眼,低声说道“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她这话明面上是对着站着的那几十个人说的,实际上同样也是说给坐着的人听的,看着是在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坦白交代,但心思更多一些的却是觉得她这是在诈话了。
定然是从那些账本里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才故意这么问的吧,章陆心里想着,有些得意的笑了,面上却做出一脸无奈的神色,看了穆七一眼,而后说道:“穆将军,这记录军饷的账本都在这里了,您和武将军也都看了,末将等人是尽心尽力办事,但也不敢居功,不过只求一个不被冤枉罢了。”
说到后面,章陆面上就带上了几分痛色,好像穆七就是在冤枉他们一般。
穆七没有理会章陆的话,只是又扫了其他几十人一眼,等了许久,看着那些人都死死地低着头,没有人再开口,穆七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突然起身,却是对着武靬说道;“想来武将军方才都看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哪些人该处置的就都交给武将军你了,我只有两点要求,”说到这里穆七顿了顿,而后有些嘲讽的看了那几十个人尤其是章陆一眼,才又接着说道;“不急着处死他们,要处死也得也得等明日去跟那些百姓认了错了,另……这几十个人,无论有没有参与,我穆七都不容许他们再在这军营里待下去!”说完也不管那些人表情如何,只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武靬面前,而后走了出去。
那几十个人不管有没有参与其中,但穆七都知道他们势必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却偏偏没有一人开口,如此,不管他们有什么难处,对于穆七来说已经是不忠不义,这样的人,她绝不可能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