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不知道在自己离开房间之后,沈青和岚清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她想知道的全得问离清。
“师傅……”两人走到竹屋外,穆七站定,看着离清。
离清知道她要问什么,大概也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他轻叹了口气,“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为何不让我接近穆家?”
在她还留在帝琰身边时,就知道天下仅此一个穆家,此穆家就在东原国,西蠡,漠北三国交界处,简单来说就是横跨三国,掌控着三国的大部分经济,传言财富堪比一国国库,且因为奇特的地理位置,被称作“穆小国”,很奇怪,多年来无人敢撼动穆家的位置,而三大国也丝毫没有要除去穆家的意思。
那时,帝琰就曾怀疑过她是来自那个穆家,但又清楚她是蠡山之巅的孤女,唯有一个师傅罢了,穆七自己心里也有过怪异,甚至帝琰还特意派人去打听了,得到的消息是穆家并无流落在外的孩子。
事情就此作罢,只是在穆七心里落了根,若非忙于替帝琰算计,又加上本身就对自己身世不太感兴趣,她早就让人去查个彻底了。
此番前往清心谷,最后沈青几人驾车绕过的那城便是穆家在东原势力所在,那时穆七就留了心。
想起一开始在薛城时,离清走之前嘱咐的不让沈青等人去动的“那些人”应该也是穆家人,至于为何不让动,穆七就觉得是与自己有关,后面沈青等人特意绕城走,她就知道沈青等人也是知道些什么的,至少知道离清不让她接近穆家。
离清看着穆七许久,突然拉着她往竹屋后方走去。
等绕过了竹屋,穆七就看到有一个水潭,而在水潭的那面是竹林,穆七不明所以的被离清拉着,一直走入了竹林深处,最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心里有些猜测,穆七看着离清,望进他的眸子里,一片墨色,有不明情绪,但更多的还是她所熟悉的柔软,让穆七安心,知道他一直会在。
心里定了下来,穆七便松开了离清的手,走到墓碑前,看过去。
墓碑之上是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姓穆,穆七微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这墓碑下躺着的人就是岚清口中的穆师弟,也是她那不靠谱的……爹,而墓碑之上另一个名字便是生她的女人了。
穆七想过很多,想他是不是还待在穆家,和她娘亲有了其他孩子,是弟弟呢?还是妹妹?亦或是他又带了娘亲去云游四海,看风景,过无忧的日子,可也没想过,见到的会是他的墓碑。
师傅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是师傅的师弟,应该也很厉害才对,就算是像岚清所说,学的多却不精,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化作黄土啊,她……还来不及见他们一面。
明明从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父母,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可真正见到他们的墓碑时,穆七心头还是微窒,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却让她眼角酸涩,大概是骨子里的亲情,融入血脉的东西在作祟,哪怕她心里告诉自己不在意,可还是会下意识难过吧。
这份感情,她终究是割舍不掉的。
“这清心谷是穆家禁地,师傅从小被穆家家主送去作为俗家弟子修行,后回到穆家娶妻生子,穆师弟是师傅唯一的孩子,在穆师弟刚出生之时,师娘死于穆家家权争斗之中,师傅心灰意冷带着穆师弟隐入这清心谷修行,并在谷中布了阵法,再不让外人轻易进入。”离清走到她身边站定,将她清冷的手纳入掌中。
“穆师弟生性顽劣,时常背着师傅出谷,后来碰到了你娘亲,又被当时的穆家老家主认了出来,因有愧于我们师傅,老家主待穆师弟格外的好,却也为穆师弟引来了杀身之祸,穆家明面上的财产便可敌国,又何论其暗地里的势力,一旦做上穆家家主之位,便相当于做了皇帝,这样的诱(you)惑,使得穆家每一代子孙都陷入互相残杀之中。”
“呵……弱肉强食。与宫中又有何异。”穆七似乎已经稳定了情绪,认真的听离清说着,冷笑不已。
“穆师弟明知穆家回不得,却为了老家主待他的好,还有你娘亲,不得不回了穆家,参与那场永不停歇的争斗……”
“他……我爹……他们是怎么死的?”穆七定定看着墓碑,低垂了眸,看不清她的神色。
离清抿唇,“穆师弟步了师傅的后尘,你娘亲被人害得难产而死,穆师弟为她殉情。”
他的声音很低,轻轻说着当年的事,说完,便侧了身将穆七拥入了怀中,一手轻抚她早已僵直的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穆七待在他怀里,没有动,只是僵直的背缓和了些,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传了出来,却是有些沙哑了,“师傅,是你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的吗?”
“嗯。”离清轻应。
“我只算出穆师弟有难,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娘亲已经出了事,穆师弟殉情,他最后说的话是……穆家无情,让你不要再回穆家。”
其实平时他们三师兄妹是很少为对方卜算的,若非那日他一时兴起,只怕连穆师弟的尸首也带不回。
穆七恍惚间想起,在自己四岁那年,离清突然下了一次山,因为是她有记忆来他第一次下山,所以印象有些深刻,那次,大概就是她爹出事的时候吧。
“小七……”离清低低唤她。
穆七没有应声,只是抬起手反搂住他的腰,将自己完全陷进了他怀里,仿似闻者那股冷香,心里便安定许多。
“想哭便哭吧。”他轻叹了口气,知道她忍着情绪。
幼时,穆七倒是和其他小孩一般,也爱哭,摔疼了会哭,想吃离清藏起来的零嘴时也会哭,犯错了也会红着眼望他,都是为了在离清面前撒娇,每次也都能成功换得他的心软妥协。
真正因为难过而哭的次数,十七年里也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