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人为，且不留痕迹，计算精准，这般心机魄力，他竟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能策划出来的。
“退下罢。”帝王抬起头，望着幽暗的夜色，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儿大不由娘，做父亲的，也是从兄弟厮杀中坐稳的位置，可当他做了父亲后，却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也陷入厮杀，所以才早早地立了储君，要断了其他孩子的念想。
却不想，该来的，永远会来。
皇家没有亲情，是他年纪大了，妄想了。
“是，陛下。”禁卫军统领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等下还是寻个人去知会皇后一声，省的把人得罪狠了，莫名其妙丢了脑袋。
如今四皇子彻底没了夺嫡的机会，太子的胜算依然最高，他并不想得罪未来的储君。
他躬身退开时，看到了平福骤然抬起的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他以为自己晃眼了，再细看，平福如往常那般，温和的劝着帝王。
看来自己真是看错了，禁卫军统领敛下心思，悄然离开。
“陛下，夜里风大，还是回正殿休息罢，龙体要紧，孩子们大了，难免想争抢些。”
平福温声上前，扶着苍老疲倦的帝王，上了御辇。
“这些年，朕以为，皇子们能懂朕的苦心，却不想，终归是，奢望了。”帝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不愿再开口。
平福看了一眼抬辇的太监们后，御辇缓缓前行，平福也没有再开口。
他也准备过几日解甲归田了，这宫里的妖魔鬼怪，他看腻了。
宫里的动静闹得极大，宫外的人精们也全都亮起了灯，开始揣测明日早朝该是何等动荡模样。
丞相府此时却是一片静默，令人窒息的压抑经久不散，比起这幽暗的夜空，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丞相客气的送走了报信的小黄门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过。
太子看了一眼同样不知所措的刘婉宁，心中失望，原以为刘婉宁是个像母后那样，能立起来的未来中宫，如今看来，反倒是他高估了刘婉宁了。
他此番偷偷摸摸出宫，也是因为她说刘丞相有了计谋，要与他相谈，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带上她一同出来，更能圆过去。
可一开始他就觉得没必要这般，若是带上她便能掩人耳目，为何还要乔装离开。
如今看来，刘婉宁这一通折腾，反倒是画蛇添足，平白的让他在父皇跟前栽了个大跟头，还连累了母后。
“事已至此，无需多想，不论背后出手的是谁，此番出宫，也算是躲过一劫，且四皇子也因此失去了夺嫡的可能性，于殿下而言，到底是利大于弊。”
刘丞相放下空了的杯盏，心中有了计量。
太子什么能耐他心里也知道，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选择好辅佐好驾驭的太子，而不是其他皇子。
诚然，其中也有太子母族强大的原因在里头，谁也不想站错队。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伤了父皇的心。”太子虽然无能，可他毕竟是帝王亲自教养大的，自然清楚帝王此番的心情如何。
刘婉宁咬了咬牙，开口道，“殿下不必忧心，臣妾会跟父皇说清楚的，都是臣妾教唆您，向来，父皇不会怪罪您的，臣妾愿意为此去国寺祈福半年，抄写经书百遍，父皇信佛，想来应当会放下这次的失误。”
“合该如此。”刘丞相瞪了刘婉宁一眼，若非女儿非要折腾这一出乔装，正好被禁卫军统领查了个正着，又恰好跟皇后的救场对不上，如何会闹得这番模样。
刘婉宁低下头，心中虽委屈，可到底不敢反驳什么。
太子到底心软，少年夫妻情谊深，他安抚的拍了拍刘婉宁的手，示意她不必自责。
刘丞相看着这一幕，眉头松弛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太子重情义，对女儿来说是好归宿，对于丞相府来说，是个仁心的好主子。
“如今只剩下二皇子与五皇子了，三皇子那个出身，起不来，反倒不用在意。”
太子闻言，不由得思量道，“老三倒是老实乖顺，可惜母后看他不顺眼，否则，倒是可以用用。”
“皇后骄傲，自然是不愿意三皇子这等出身与您并肩的。”刘丞相一语中的，皇后骄傲了大半辈子，唯一的不顺也就是淑妃跟四皇子了，如今四皇子折了，淑妃也蹦跶不起来，说句不好听的，陛下如今已是强弓弩末，到时候一旦驾崩，皇后便是太后，想拿捏淑妃，再简单不过了。
太子想起向来不服管教的五皇子跟滑不留手的二皇子，有些头疼，“*跟老五都不是什么善茬，今夜这番动静，也不知道是他两谁做的，此番手段，着实防不胜防。”
“东宫必有内应，且四皇子宫也有，否则，拿捏不成这般精准。”刘丞相在朝堂摸滚打爬数十载，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多了。
虽然他也猜测不出来是二皇子还是五皇子动的手，但总归是两人之一不会有错。
绝不可能是二人联手，二皇子跟五皇子向来不合，不是什么秘密。
“回去本宫会彻查一番，吃里扒外的东西，若非本宫今夜不在，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旁人一箭双雕。”想到这，太子就觉得分外的后怕起来，眼神也变得狠厉了不少。
一旁的刘婉宁却觉得，与其等着二皇子跟五皇子出手，倒不如主动出击来得好。
“陛下的意思是会彻查，总归不会吃亏，今夜筹谋的事情，还是要提上日程了。”刘丞相的想法倒是跟刘婉宁不谋而合，只看了女儿一眼，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底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对朝堂政事的敏感度极强。
眼下的确是不能再被动了，必须主动出击，彻底砍断二皇子跟五皇子夺嫡的可能才行，陛下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再耽搁，夜长梦多，难免生出变故来。
“那便提上日程罢。”太子也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