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空暗沉沉的,盘旋在空中的飞鸟不安的四处逃窜。
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一道闪电猛的在天边炸开。伴随着这道光亮,昏暗的天色骤然的明亮,随即又迅速的黯淡下去。
街上,路上的行人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原本拥闹的街头小巷,忽然间就沉寂了下来,空空荡荡的,再也看不见人影。
怜霜在屋中忙碌着什么,感觉到空气中忽然的闷热潮流,她搁下手中忙碌的东西,起身去开窗户。
推开窗,一股伴随着热气的风涌着从窗口灌进来,怜霜这才看清外面的天色。
要下雨了。
天空遥远的雷声又一次的响起,由远及近,一道闪电从天空的裂缝中钻出来,像是一条蜿蜒灵活的火蛇。
怜霜走到门边,刚拉开房门,入目便是大雨倾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地面上,碎成水雾。
“小姐。”阿星迎了上来,以为怜霜会有吩咐。
“蓝心呢?”怜霜问,视线迷离在雨中。
“她去换洗房替小姐拿衣裳了。”阿星应道。昏暗的天色,阿星的眼眸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那你陪我走一走吧。”怜霜说着,视线还沉浸在雨中。
她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多情女子,她只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回不去的过去,一些还不了的亏欠。
“哎!”阿星高兴的应着,随即转身回屋中取了油纸伞。
阿星撑开伞,伞上勾勒的图案是朱笔轻点的傲梅。
那鲜艳的亮红映入了怜霜漆黑的眼瞳,她眸光微闪,似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雪中有那个妖媚蛊惑的男子。
她一度把自己的心封闭,画地为牢,自我囚禁。她一度逃避,一度孤独沉沦于痛苦的回忆。
那种痛苦,谁也无法理解,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幼小的身体下住着一颗怎样苍老而麻木的灵魂。
而感情是人的本能所无法控制的,你越是克制,它越是以疯狂之势滋长。在你浑然不觉间,把你的整颗心都填满。可能是一句话,一个微笑,都足以使你沦陷。
怜霜仓皇的移开眼,一颗沉静的心,瞬间混乱不堪。
低垂着眼睑走到伞下,便再也不肯抬头。
湖边,雨滴重重的从天际砸下来,水花飞溅,湿了怜霜坠地的裙褥。
风吹斜了雨落下的本来方向,飘进伞里,染湿了怜霜披落在肩头的浓密长发。
湖边的亭,孤单林立,在雨中越发显得形单影只。
怜霜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或许是在这座孤亭中找到了忧伤的共鸣。
进了凉亭,阿星收了伞,紧挨怜霜站着,顺着怜霜的目光,她看见的是水花四溅的湖面。
阿星不懂这湖面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好开口打搅,便陪怜霜站着。
湖心在雨水的拍打下涟漪滚滚,一如此刻怜霜的心境,一样翻滚着,凌乱着。
原来,真的会有想念存在。
羽睫染上朦胧的水华,怜霜深邃的眸光也在隐隐中闪着诗情画意的温柔。
眼前一片开阔,心也跟着空荡荡的,变得更寂寞。有时,她也渴望有一副肩膀依靠。她本也有机会,可她拒绝了。
“小姐——”雨中,蓝心小跑着往这边来。
她没有撑伞,跑进亭子的时候,浑身都湿透,发梢挂着一颗颗莹亮的水珠,轻轻的坠落。
“老夫人要见你。”蓝心道,眼中渗着担忧。
“现在?”怜霜问,心中已料到姚氏所为何事。
蓝心点头。
怜霜挑了挑眉,嘴角也微微扬起,带着玩味的味道。
蓝心接过阿星手中的伞为怜霜撑着。
走进雨中,怜霜才回头对阿星说道,“等雨小些了你再回去吧。”
阿星咬着牙望着走在雨里的两道背影,眼眸中划过受伤和委屈。不料怜霜会忽然回头,她仓皇的敛去暴露在眼中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慌张的回应着怜霜的话,目光躲闪不已。
怜霜似察觉到一些什么,眼神落在阿星的身上停滞了片刻,到最后她什么也没说,领着蓝心,走进雨雾深处,再没有回头。
凌波园。
怜霜进门便看见姚氏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瞧她的气色,似好了不少,难怪都能下床了。
“怜霜见过老夫人。”怜霜盈盈上前行了一礼,“不知老夫人这样急着找怜霜来所谓何事?”怜霜疑惑的扬着脸问道。
姚氏抬眼,目光落在怜霜的身上,眉头微微的收紧。
“你们先退下。”姚氏挥了挥衣袖摒退左右。
怜霜面色不改,凝望着上方的姚氏,眼神淡淡的。
厅中只剩下怜霜和姚氏两人,姚氏也不拐弯抹角。
“那块玉佩你哪里得来的。”姚氏直直的看着怜霜,威胁之意可见一斑。
“什么玉佩?”怜霜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故作不解。
“你少跟我装蒜!”闻言,姚氏怒了,恶狠狠的瞪着怜霜,一副呲牙咧嘴的姿态。
怜霜挑眉,并不畏惧姚氏。
她抿起嘴角,神色也变得深沉起来。
“老夫人做过的事不用别人来提醒吧。”怜霜冷冷道,眼神波澜不惊。
“你!”姚氏气得浑身发颤,双手紧紧的握着软塌的扶手,才勉强克制住心头激动滔天的情绪。
“你都知道些什么。”再开口,姚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似无奈,似妥协。被怜霜踩到了尾巴,她还能做什么。
二十年了,良儿这么大了,自己虽未生他,但也养了他十几年,朝夕相处,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她对他又怎会没有感情。
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被抖出来,让良儿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自己害死的,她只怕小命不保啊。事到如今,她还能拿什么和沈怜霜斗。
悠悠的叹了口气,姚氏既愤恨又无奈。
“老夫人,怜霜无意与你为敌,是你紧紧相逼。”短暂的静默,是怜霜先开口打断。
姚氏再次看向怜霜的时候,她的气焰明显湮灭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姚氏无力的问道,眉色间充满倦色。大病一场,她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