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的一席话,让老夫人那深沉的眼眸,变得森冷森冷。
在老夫人锦袍宽阔的袖子中,紧握的一双手,一点一点的用力,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
“夫人,收手吧。”郭嬷嬷痛心的说道。
她跪直了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到老夫人的跟前,她伸出手来扯住了老夫人的袍角。
老夫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郭嬷嬷跟在自己的身边已经几十年了,岁月风干了她的容颜,也不知是何时起,她的背渐渐变得佝偻,眼神也不再有往日生动的神采。
历经沧桑,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过去,她对自己的忠心始终如一,不曾改变过,若不是有她,自己又怎能坚持至今。
细数着过去的岁月,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是现在,连自己唯一信任的郭嬷嬷也要斥责她的不是吗?
老夫人眸光转冷,轻轻的看着郭嬷嬷。
“放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老夫人怒声呵斥道,随即猛地挥开扯住自己衣角的郭嬷嬷。
郭嬷嬷一个后仰,翻到在地。
她吃力的再次爬到老夫人的脚边,泪眼婆娑道,“夫人,老奴是怕你越陷越深啊。”
老夫人神色似有不耐,她拂了拂衣袖,紧皱这眉头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啊,将郭嬷嬷带下去。”
话音落下,临艳和饶梅走了进来。
看着地上哀痛的郭嬷嬷,两人心有不忍,她们上前轻轻的扶起郭嬷嬷,劝道,“嬷嬷还是回去休息吧。”
郭嬷嬷不说话,任由着两人将她带走,她不停的回头张望,却见老夫人神色依旧,那冷漠的眼眸,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她所谓的复仇。
临艳和饶梅将她扶回她的屋子过后,她对两人说道,“这些天多多留心老夫人,莫要再惹怒了她。”
临艳和饶梅对视一眼,应声,“是。”
郭嬷嬷服侍老夫人的日子那么久,又是老夫人最为信任的奴仆,两个丫头自然对郭嬷嬷很是恭敬。
更何况,方才屋内两人的争吵声如此之大,临艳和饶梅自是听到了一些话的。
可是眼下,即便郭嬷嬷触怒了老夫人,也不见老夫人有半点要责罚郭嬷嬷的意思,两人心中自是更加明白郭嬷嬷于老夫人心中是何地位。
等到临艳和饶梅替自己关了房门退出去后,郭嬷嬷从床上站起身来。
方才老夫人那么一推,让她伤了腰,这样行动起来难免有些迟缓。
她扶着腰,迈着迟钝的步伐往外去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色,郭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
行动迟缓的来到兰苑,怜霜闲来无事,正屋内在练习书法。
而篮心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蓝心的神色一顿,看清来人后,她快步的迎了上去。
“郭嬷嬷您这是怎么了?”看见郭嬷嬷行动艰难,一只手还吃力的扶着腰,神色凝重,蓝心关心的问道。
“我有事找你家小姐,她可在?”郭嬷嬷对蓝心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然后兀自费力的坐下来。
“小姐在屋中,我这就去唤。”看郭嬷嬷的神色,蓝心疑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所以一点都不敢耽搁,小跑着步子便去叩门。
屋中,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怜霜淡淡道,“进来。”
推门而入,看怜霜还专心于未写完的字,蓝心抿抿嘴角,放缓了语气道,“郭嬷嬷在院子里,说要见小姐。”
听了蓝心的话,怜霜头也不抬。
好一会儿,她才搁下笔,随着蓝心出去。
见怜霜出来,郭嬷嬷欲起身行礼,怜霜笑着说道,“嬷嬷无需多礼。”
听此话,郭嬷嬷半起的身子这才又重新坐下。
待怜霜在自己的对面坐定后,郭嬷嬷的神色沉重,似有话不方便说出口。
“蓝心,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糕点给嬷嬷取些来尝尝。”怜霜会意,转头对蓝心吩咐道。
“是。”蓝心应道,然后转身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确定四下只有自己和怜霜后,郭嬷嬷才略有些放下下来。
“小姐,这些日子您要当心啊。”郭嬷嬷神色认真的望着怜霜说道。
“嬷嬷何出此言?”怜霜挑眉,端了面前的茶水小咄了一口。
迎上怜霜透彻的眼神,郭嬷嬷的神色有些躲闪。
“总之,老奴的忠告已经送到,小姐选择信与不信,小姐自己拿捏。”说罢,郭嬷嬷急急的起身便要走。
看着那抹略显仓促的背影,怜霜也跟着站起身来。
眼看着郭嬷嬷迟缓的背影就要走出垂花门,怜霜开口叫住了她。
“怜霜先谢过嬷嬷了。”
话音落下,怜霜清楚的看见郭嬷嬷的背影一怔,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地方。
郭嬷嬷走后不久,蓝心便回来了。
因为不方便过问,她只是把按怜霜吩咐拿来的糕点放在了桌上,问道,“嬷嬷走了,小姐可要吃?”
怜霜对她轻轻的一笑,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
随着嘴里的香甜融化,怜霜深邃的眼瞳一点一点的收紧。
老夫人。
翌日,气温有所回升,不似昨日的寒风瑟瑟。
金灿灿的太阳高高的挂在蔚蓝的天空,光芒万丈,飘逸的云朵追着风的去向。
偶尔几只飞鸟从头顶上方飞过,伴着几声懒洋洋的啼鸣。
一大早,怜霜便听见辛姨娘病逝的噩耗。
先是林氏,紧接着是辛慎,这老夫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怜霜心中疑惑,老夫人憎恨的,是娘亲和自己,为何要对辛慎和林氏下此毒手。
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裙,由蓝心陪着,怜霜往大堂的方向去了。
辛慎的棺木放在她生前居住的竹园,身为姨太太的身份,棺木不被允许放入正厅给宾客祭拜。
在大邺,唯有正房的夫人,才能在死后有一场像样的葬礼,身为偏房之类,只要把棺木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吊唁三日便可入土为安。
一到大堂,岳宏已经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