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的指甲试图去抓男人的心脏,却被一个利索的转肩而打断。
陆探反手便朝镜框贴上一张符箓,念出的咒语如跌宕人心的术语让人只叫疼痛。
另一边,他理净了身后的黑雾,送刚刚作祟的一小块怨气上了西天。
他原以为张玉双会追出来,但抬眼望去,面容憔悴的少女依旧被困在镜子里,唯有一只细嫩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
——还在试图抓他。
料胆小的唐卡也忍不住过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张家小姐吗……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还被关在里面了……那那那我们是误会什么事?情了吗?”
他之前还觉得张玉双有问题,现在一看见她被关在了结界里,突然就觉得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总不会有人想不开?把自己关在里面吧!
镜内的张玉双依旧一脸凶狠,染满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们这些?外来人。
像是没有灵魂的骷髅,在空洞得到一丝光芒后,便抓住了。
她的手依旧在挣扎着,眼底却流下?眼泪来。
唐卡试图凑近看看,神色却变得慌乱了些?,他在张玉双与陆探之间疯狂传递眼神:“老大老大,她哭了啊。”
唐卡最怕的就是女生哭,包括且不限于女邪祟、女鬼、女性的任何生物。
陆探这头已经将缚灵绳绑了一个结,形成的圆圈正好能够将张玉双的手腕捆住。
他也这么做了,束紧后顺便将另一头绑在镜框上,控制住那一直在随意挥动着的手。
——这下?子不怕被挠到了。
陆探看向镜内。张玉双顶着一张只叫人觉得我?见犹怜的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抿嘴哭着。但她眸子却是红的,一副邪祟侵体的模样。
“能说话吗,”陆探将唐卡拉到一边后问,“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镜内的张玉双含着泪望着他,看起来是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张开?嘴巴。
里面赫然是被剪平的舌根!
唐卡看到的是一片模糊样,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想再近些?看,却被突然弹起的、挂在外面的手吓了一跳。
“啊!张大小姐你别吓我?啊!我?们可都是莫名其妙进来的,不是有意冒犯……”
听着唐卡一惊一乍的发言,陆探缓缓眯起眼来多看了几次那抹猩红,心下?有了想法。
“她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看样子做的任何动作都不经过自己的脑子。你离远一点,要是被抓上一下?,可能就得留在这里了。”
语罢,他才转头对张玉双说:“你现在听着我?的话,如果‘是’的话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能做到我说的这几个要求吗?”
那双盯着他的眸子像是与乱摆的手并没有连在一个人身上一般。那手已经在试图抠着连在镜框上的那根缚灵绳,那眼睛却已眨了一下?,并轻微点了头。
对话可以进行下?去了。陆探问道:“把你关在这里的是张家人吗?”
张玉双愣了一会,嘴巴微微颤抖着,她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
嘴里的鲜血因为头部的动作而从颤抖着的嘴角流出,混杂着不知名的透明粘稠物。
唐卡看得快要难受的不行,手上的小动作多了不少。
眼睛红红的,像被关在里面的是他一样。
陆探见镜内人的状况不对,又见镜外的唐卡已经开始感同身受了,怕这结界里被布下?了迷惑心智的咒,打算尽快问完问题。
“你是真正的张玉双吗?”
镜内人一听这话,便哭个不停,混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变得哽咽,被拔去舌头的她依旧挣扎着说着。
“……是,我?……是……张……”
凭借着内心的答案,两人在几乎听不出原词的话语中提炼出了关键字眼。
那个“玉”字在她那变得拗口起来,像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就会带来极大的痛楚。
她无声的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无人述说的哑巴,吃了黄莲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陆探低声念了静心咒,却在施法的时候被镜面挡住。他的力量太弱了,无法为她拂去疼痛。
“张玉双,你冷静点。”陆探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他需要将这件事与易平村里发生的事?联系起来。
张玉双睁着眼,眼白多的吓人。
她吞吞吐吐地挤出一个“不”字,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效的信息从问她第二个问题时便断了。
屋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从原本就没关着的房门口清晰地传了进来。那脚步在木质地板上踏出了刺耳的声音,落地时还能清晰的听见木头断开的清脆响声。
——这个结界有主人。
陆探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能让他们莫名其妙就进了的结界,结界主人的力量必定十分?强大。若被关在这里的只有陆探一人,那他定会与来人对上一面。
但这里还有唐卡。
他找死,不能拉着别人和他一起。
镜内的张玉双开?始疯狂动作,她惊恐不安地想要把手收回,就像是不听父母禁令的小孩,外出游玩后鞋底粘上了屋内没有的泥土,在父母快要打开?家门的前几秒还没有来得及把鞋子擦干净。
缚灵绳将手腕勒出了一条条红印,她不知痛苦地摇摆着。这头陆探已施出符箓,被咒语唤醒的符箓嗖的一下?进了镜内。
“镜子的构造改变了?”
刚刚还如同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的镜子竟收纳了一张裹挟着天师灵力的符箓。
但镜内的张玉双毫无察觉。
唐卡快要抖成一个筛子,眼底的坚定像是仅剩无几的毅力撑起来的。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踏步声如同踏在人的骨头上,强大的力量让一切坚硬的事?物变得粉碎。
陆探抓住了唐卡的手。
唐卡:“……?”
下?一秒,陆探便将唐卡丢入镜中,让他与内里的张玉双面对面仔细观察了彼此一番。
陆探也顺势进去,在快要消失的一瞬间,他回过头来,看见了从门口刚刚露出的半个脸颊。
……
“咚!”
地板被砸碎的声音炸在耳畔。
唐卡感觉自己的屁股要变成四瓣,头晕眼也花,却在神志还没来得及清醒的时候被一股大力拉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等……!嘶!”
一股熟悉的香火味被塞进嘴里,唐卡这才分?辨出拉着他的人正是陆探。
乖乖跟着走,等眼神能聚焦了,他发现自己和陆探此时正站在张家的大门旁。
他们正好能够看见大门前的状况,站在门口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那不是……张家的管家?”
唐卡看见的是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男人看着虽有些?年老,头发却是乌黑。他手上的袖扣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眼便能看出这袖扣绝非凡品。
他此时正站在张家大院外,拿出一张薄卡在门口一刷,大门便缓缓打开?。
——像刚从外面回来。
因为对着侧面的原因,陆探只能看见管家的半张脸,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张脸,与刚刚结界里的那位即将踏入张玉双房门的人一模一样。
似乎是视线太过集中,管家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管家默默地转回视线。
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李叔,刚刚回来呀?”张玉双踏着轻盈的步伐走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被喊做“张叔”的管家看见了来人,微微笑道:“小姐,你又跑出去玩了。”
张玉双笑了几声,小女子独特的嗓音撒起娇来听着倒有几分?动容。
“张叔不要告诉爸爸呀,爸爸可不愿意我天天跑出去。张叔会保密的对吧?”
张叔回答道:“是啊。”
两人就这样一言搭一语的进了张家,陆探也收回视线,带着唐卡从另一边开车离开?。
打开?车载音乐,压抑的气氛轻了许多。
陆探道:“刚刚结界里的人是张家的管家,我?看见他是要打算进张玉双的房间。”
唐卡抓着安全带,惶惶不安:“莫不是一个弑主的……那外面这个张玉双又怎么解释,我?好懵,难不成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个才是假的?”
“不像,”陆探道,“我?更偏向于结界里的张玉双是真的——至少灵魂是真的。”
经历了易平村的事?,阿织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邪祟霸占躯壳,将灵魂驱逐出去,而后关在棺材里……
这一切都与张玉双的遭遇对应起来了,只不过棺材换成了镜子,邪祟还活在了阳光下?。
“这件事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张玉双在之前,去过易平村。”
“……”
唐卡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慕新觉,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试图去寻找他哥给他复刻的通信录里面的世家子弟的电话。
——里面没有慕新觉。
陆探看出了他的意图,手上的方向盘转了向,脚上带了刹车,车便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他拿出手机,打通了陆绅的电话。
“喂,哥,慕新觉在家里吗?”
他开?了免提,手机稳稳地放在车内的平台上,又重新踩了离合将车开着。
那边的陆绅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周围一片嘈杂,只能听见他“喂喂喂”了几声,像是信号不好的样子。
直到那头嘈杂声过了,陆探才又问了一声,这一次,陆绅听清了他的话。
他的语气有点急,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像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着急。
“新觉就在我边上,你在哪里呢?唐家出事了,唐卡的哥哥中了邪,从他家楼顶跳下?来了……好多认识的人都来了,刚刚这里波动不正常,我?以为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咚。”
唐卡的手机落在了地上,眉头刚刚舒展的男人,此时像是瞬间被夺去心智,呆呆地看着依旧在说着话的手机。
手机已经被人按灭了,传来噩耗的源头被一只大手掐灭。陆探打着方向盘,未等车上人开口要求,便朝着唐家的方向赶去。
唐卡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的,只有眼珠还在微微的颤抖着。他也不去捡落在地上的手机,只是呆呆地坐着。
仅是余光一瞥,陆探便后悔将这通电话外放,让唐卡毫无防备的听见了这个消息。
——像极了他当时在医院醒来,全天下?的人都告诉他,他父亲没了一样。
.
唐家的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唐家长子唐平,在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不知任何原因的,从家中高楼跳下?,以这样不堪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留下?一个一事?无成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回宿舍路上的风,差点把我连人带车送走……!!!不出意外明后外会日更,要赶榜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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