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的电话里，他没有认同楚茜的话，但也没有决然否定。楚茜亦未要求他做出什么保证，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共识。
但一夜过去，沈闻叙毫无顾忌地打破了这种共识果断倒戈，示弱的话说起来毫无忐忑的负罪感。
且非常愉快。
愉快到刚刚被打开的手掌在几不可察的颤抖中逐渐发烫。热度向全身蔓延，燃起的情绪名为兴奋。
沈闻叙将手背到身后稍作克制，望着付安阳的眼神亮得惊人。
“就这啊？”
付安阳听这语气也不像害怕他妈的威慑，倒是像别有所图。但也没细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知道了。我会说是我自己记起来的，不让你背锅。”
最多不过收个小弟的事。看着个子挺高，胆子这么小。
“成交。”沈闻叙爽快道，“那我们怎么接头？”
“……”
认识到现在都还没交换联系方式。付安阳眼看他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拿出手机差点心梗，拉他找了个能py交易的地方加上微信。
“su？”
“嗯。”
厕所隔间里传来接头暗号：“你是这个……嘘？”
怎么骚里骚气的，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
[嘘：是我]
又有其他同学进来，他们不再说话。付安阳在聊天界面上打字。
[su：ok]
[su：以后别随便拿手机出来，学校里不让用]
[嘘：为什么啊]
[su：……]
[su：就是这么规定的！学校又不是我开的我怎么知道！]
提醒完才从隔间出来，至少让他没再拿着手机在外面招摇过市。付安阳纳了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你到底有没有上过学啊。”
为什么不能在学校光明正大玩手机？
正常人会问出这种问题？
沈闻叙谦虚道，“确实是第一次。”
回到班里时浑身都散发着荡漾的愉悦气息，他往座位上一坐。叶嘉禾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和付安阳一起进的班，因为有场py交易所以来得有点晚，整个班基本都坐满了，众目睽睽之下俩人挨边儿进来的。
付安阳对身上聚集的视线并不在意，心里想的还是刚刚加到的微信。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总算达到了目的。糊里糊涂度日的状态应该会有所改变。
——如果沈闻叙真能像他说的那样配合的话。
总觉得他不会老老实实吐露实情。
付安阳放下书包，拿出课本暂停思虑，认真等上课。
沈闻叙就没那个觉悟。
他来学校本来也不是为了上课，如果不是有想见的人，在教室里压根坐不住。
老师在讲台上挥洒知识，他坐底下对着个认真听讲的后脑勺盯得挺起劲。
早晨的那场隐晦的试探里，如果付安阳真的轻描淡写地握手，就此将一切揭过不提，或许他才会感到失望。
可晏晏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在课桌下摩挲着那只被打开的手，指尖微微发痒。
心脏怦怦跳。
隔着大半个教室实在太远了。学校里的座位是怎么设置的？就这样从头坐到尾，整个学期都不会换吗？
夏予添的那个座位很不错。怎么才能弄到手？
“……喂。”叶嘉禾忍不住出声。
一看这人脑子里就没装什么正经玩意，“你现在的表情好像个发情的变态。”
在收回目光之前，沈闻叙又不舍地看了好几眼。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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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新世界，午饭时关绮绿不知哪里搞来的小道消息，缠着严谨一起去篮球场看新发现的帅哥。
严谨懒得去：“怎么不叫夏予添跟你一起？”
“他这两天都是一下课就跑没影了啊。”
“不是去打球吗？”
“是去约会！”
付安阳闻言停下笔，往同桌座位底下瞥了一眼。的确篮球还在网兜里没被拿走。
夏予添初三隔壁班谈的男朋友，升学后两人没在一个校区。“假期还能经常见面，开学之后不在一个学校见面就少了。估计是相思成疾吧。”
“噫……这才开学几天啊，他那个Omega小男朋友也太粘人了吧。”
“Omega不都是那样么，要人哄着。”
“与我无瓜！”关绮绿捧起脸陷入遐想，“我喜欢又高又帅的alpha！”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严谨嫌弃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嘿嘿。那能不能陪你没出息的姐妹一起去看帅哥啊，求求了就看十分钟。”
“最多五分钟。”
“行！本来以为你会说三分钟的哈哈哈！”
“……大意了。”
付安阳看她们演情景剧已经成了日常，见怪不怪。嘴角噙着笑安静注视的样子虽然养眼，但还是会让人怀念从前一起闹作一团的时候——
不只是这样平静地，事不关己般旁观的时候。
严谨看在眼底没说什么，被关绮绿拉去操场。“那我们走了啊，你记得去吃饭。”
“记得了。”
早上为了“主动打招呼”做了各种准备，甚至勉强自己吃了很多早餐，付安阳这会儿还不怎么饿，收拾草稿纸慢悠悠地往外走。
沈闻叙就等在班级外的走廊，终于见他出门，扬起笑脸挥了挥手里崭新的饭卡，热情道：“去食堂吗晏晏！我请你。”
“……”
付安阳羞耻感激增：“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我记得啊。你了说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叫你。”他有理有据道，“现在不是没别人么。”
“……”
付安阳突然语塞，被钻了空子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话怼回去，只得闷头下楼，“你去吃饭不就行了，不用等我。”
沈闻叙三两步跟上来，对他反悔的话感到不满，“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一起吃饭吗？”
怎么就说好了。
付安阳回忆一番，才想起昨天中午他那句“以后都来这里吃吧”。
那时候以为他说的只是自己，就顺口应了一声，带着那么点“你开心就好”的敷衍意味。
谁能想到说的是两个人啊。
沈闻叙趁机追加：“已经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
“……”
好家伙是个卡bug大师。
一起吃饭也不是不行，趁这时间还能多问点东西出来。
付安阳效率很高地打了个腹稿，打算待会儿一条一条地问，买饭时又被他刷卡的余额震惊了。
正常人谁会往饭卡里充五位数啊。
“饭卡……吃不完是不会退的。”
“我们每天都要一起吃饭啊。”沈闻叙请阿姨追加白饭，轻松道，“吃得完。”
付安阳很快就见识到，他充那么多钱可能真的有必要。
昨天是心情不好，恢复食欲后沈闻叙正常饭量是他的两倍不止。饭菜堆成小山，餐盘都要被压弯了。
夏予添天天打篮球都没吃得这么多。付安阳看看自己的餐盘，又左右观察，确认不是大家的问题。
果然是这个人有问题！
“上学也太辛苦了。起太早每天睡醒都来不及吃饭，要饿一上午。”
沈闻叙对学校的食堂挺满意，又是吃饭很香的那种人。付安阳本来不怎么饿，看他看得也多吃了几口，“那你早上可以不等我，就有时间……”
“啧。”他突然郑重地停下筷子，不满道，“说的是什么话。”
“……”
“当然是等你比较重要。”
好像一起走到班门口的那点时间，对他而言是件比填饱肚子有意义得多。
动作停下来，付安阳才看到他拿筷子的手上带着红印。或许因为肤色冷白，稍微泛红都很明显。一上午过去都还没消，仔细看甚至还有细小的出血点。
负罪感一瞬间拉满。
早上没太注意，原来下手有那么重吗。
“不用在意。我是那种受一点伤就会表现出十分的体质。”
沈闻叙察觉到他的视线，换了只手握着筷子继续吃，“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没有感觉。”
动作流畅灵活。想起一般人可能不这样，他又打了个补丁：“唔，我两只手都可以用。”
付安阳：“……”
好像在这个人身上，什么神奇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原本想问他的那些问题都有些说不出口了。付安阳“哦”了一声，看着他埋头吃饭，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有点别扭。
“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可以先到超市买吃的垫一垫。不用饿到中午。”
沈闻叙笑起来。
“原来如此，我记住了。”
他对学校里的规矩都很生疏。付安阳想到早上的对话，仍然不解：“你以前为什么不上学啊。”
这人来历很迷。如果不是有亲妈认证，就算有很多想知道的，估计他也会因为身份可疑敬而远之。
虽然亲妈还说了不让跟他走太近。付安阳暂时把后半截忽略不计：“你升学考试通过了吗？”
“当然。我成绩还不错。”
沈闻叙说，“不是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学到知识的。你的面试结果怎么样？”
他前后两句转得太快，付安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过了。”
“那太好啦。”
前面被转移的话题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付安阳想反正请家教在家里学习的例子也不少见，对学校不熟悉也不是大问题。这才刚开学，过几天就适应了。
于是略过那一茬，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去面试吗？”
“付安阳”的职业理想似乎是要当个演员——这是付安阳本人目前最不理解的事情之一。
上次去面试也是想找到答案，但只是急急忙忙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并没有得到太多线索。
沈闻叙吃得差不多，慢条斯理地收拾餐盘，“啊，好像知道。”
他知道！
付安阳注意力更集中了。
沈闻叙很享受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假装理清思绪，借此多拖了几秒钟才开口，“你小时候也很喜欢演戏，经常让我陪你一起演。大概从那时候就延续下来的爱好吧。”
“我小时候？”沈闻叙好奇道，“演什么？”
“很多。你喜欢英雄救美的剧情，扛着雨伞当剑来救我。”
沈闻叙保持微笑：“让我演你的公主。”
“……”
为什么笑眯眯的表情也可以这么可怕。
付安阳突然升起警惕，不能对这个人掉以轻心。
他可能是部行走的“付晏晏黑历史合集”。
“如果我恢复记忆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的话——”
“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最好不会。
吃完午饭回到班上，关绮绿和严谨早看完帅哥，正在座位上闲聊，看见两人一起回来时目光突然变味。
那种“别人家的瓜吃完了接下来吃自家的”目光，付安阳再迟钝也能品出不对劲来，被盯得发毛：“……干什么。”
“你们俩这么快就和好了啊。”
关绮绿意味深长地向教室那头一瞥，“大早上拉拉扯扯的，学校论坛上你们的帖子都已经hot了。”
付安阳从来没看过论坛，一句也没听懂：“什么帖子……什么和好？”
“有人看见你俩早上在教学楼底下起了争执，拍照发论坛了。”
严谨默契侧身一挡，关绮绿在掩护下拿出手机，把那张照片发给了他，语气不可思议。
“传说你还打了沈闻叙，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