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凡市的天骤然蒙上了灰暗与阴沉,一望无际的雾霾色似乎拉近了天地的距离,可带来不了丝毫欣喜。
这所城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阵寒潮。
阴冷的风浪呼啸,一卷又一卷,惹得枝桠发疯摇摆,香樟叶呲呲怒号,几点行人均是裹紧了衣帽,艰难前进。
“嘶——”
刚洗完头发的徐一缘瑟缩着身子从阳台拐进寝室里,被空调暖气包裹了好一会儿才缓好急促的气息。
“有这么冷吗?”睡在一号床铺的女孩扒开帘子盯了徐一缘许久,忍不住开口问,“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在翻箱倒柜找吹风机的徐一缘动作一停,皱着脸转头,哭唧唧的道:“你吹着空调,还一直裹在被子里,怎么感觉的到我的苦。”
徐一缘在吹弄短发之前手捻着湿哒哒的发丝,怼着镜子瞪大眼珠子瞄,活像要钻进去。
前一个小时里,她让三号室友帮忙染了色,可现在好一阵子,愣是没觉得颜色上有什么变化。
还是乌漆乌漆的。
徐一缘不爽的看了看头顶的白炽灯管,再次深觉它的没用,完全照不亮下面的桌子。
好死不死的,前几天台灯也摔坏了。
“你往我这儿来呀。”三号床的室友靠着墙壁玩手机,她性子急,直接道:“我的灯就在下面,底座有个白色圆环,你往中间点一下就亮了。”
昂……小小的那么犹豫……一下子……
徐一缘还是搬着东西过去了。
亮了灯,在强光照耀下,明显能分辨出手里的头发呈现一种极其暗沉的红棕色,与往常不一样的色差。
徐一缘瞬间多了几分惊喜,流露于眉眼,恰见细微的星辰,“有点颜色了。”
闻言,三号趴在上面的护栏上,自上而下观看,只见在那光影映照里,现出一抹鲜活的暖色。
“嗯,我也看见了,你这样颜色好看啊!”
“你快吹干,颜色肯定更显。”
徐一缘带着笑点头答应,在确认没人充电脑后开了低档小热风。
呼呼声很小,不至于刺耳,或许连房门都透不过去。
大学宿舍限定功率电压,动不动就跳闸断电,以三次为界,前两次断够15分钟自动来,后一次上报写检讨以及做深刻的思想教育工作。
所以搞得每次用这些电器都跟偷鸡摸狗一样提心吊胆。
小心小心再小心。
吹地正上头,“铛!”一声响。
短信提示音,伴随震动。
徐一缘点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您的团圆快递已送达珈凡大学快递服务站,请凭提货码1111前往领取,详询……】
寒风不曾消停,也不曾减弱,拿还是不拿?
她陷入纠结。
三号见下面没了动静,以为她吹干了,俯身却看徐一缘一动不动,部分头发依旧黏糊粘连,“你咋了?”
“我台灯到了,在想要不要去拿。”
三号:“你要是不急,明天拿也行,现在外面好冷。”
“好像明天温度更低,还下雨……要不后天?”
“要是后天也这么冷呢。”
“……那……那我还是去吧。”
一号突然冒音儿,“你们要拿快递?”
“嗯。”徐一缘:“但是不太想出去。”
“你可以找校园骑士,他们会帮你送到楼下,然后自己去拿,不过要一块钱,我的刚送到放一楼墙边了,等会儿吃晚饭再把它顺回来。”
“校园骑士?送快递?这啥时候出来的?这么方便。”
说实话,徐一缘有些心动了。
大冷天出门一趟,风能把你杀没了。
更何况快递点距离女生宿舍十万八千里远,正常天气下来回能费你半个小时。
“好像上个月吧,生意还挺好的,你要代拿吗?我拉你进群。”
眼珠子骨碌滚了一圈,徐一缘一边划开QQ一边肯定言辞:“进!”
在一号的指导下,一顿操作,徐一缘在一长列“骑士”里挑中了一个和自己姓氏一样的。
徐 锦 延
还怪好听的。
徐一缘问了声好,就见聊天框里立马弹出来:【指尖校园骑士,为您贴心服务】
一看就是设定的自动回复。
她问,【还代拿快递吗?】
刚刚回到快递服务点的凌柘受了寒,使劲儿搓着略微僵硬的手指。
冷白色的手掌,青紫的血管剔透惹眼,因为皮肤干燥,表面上浮着一层如同蝉翼的死薄皮。
纹理清晰,浅小的沟几欲皲裂,紧靠肉眼就可见的勾连。
仿佛下一刻握拳拉绷就能泌出鲜红的血珠。
他面色苦白,除了泛紫的嘴唇外再没有其它血色。
整个人沉冷的不像话。
不过还是美的,就像迎冬而立的淡白雪梅,依旧感受的了他的温润。
五官如此,气质如此。
纵使天寒地冻,他也没怎么闹情绪,只是专心着自己的工作。凌柘哈出一口气暖暖手,面上有轻微僵硬的颤动,他神情淡漠的扫看手机屏幕。
哪怕收到了好几条新的讯息,眼睛里也不曾有过一丝的动摇,峻朗沉静之余再无别色。
他一个早已脱离学校的老男人按说不该出现的,不过因为工作挤兑原因,就偷了个懒蹭到姐夫的工作,用的也是姐夫的账号。
修长的手指迅速打字发送,挨个服务:【嗯】
【一元校园服务】
【要代拿吗】
徐一缘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一个羞涩点头甚是娇滴柔软的表情包。
“……”手误而已。
【快递,取货码,名字,地址发来】
等到徐一缘发送过后就没见回应了。
她放了手机,继续折腾自己的头发。
暖风扫扫,细丝轻浮,穿插着手指的抖动。
将近七分钟过去,已经在和室友们讨论发色的徐一缘收到了QQ电话。
她开了扩音器,一道清寒的声音传来,“喂,您好,快递到你楼下了,麻烦来取一下。”
徐一缘着着急急“嗷”了一嗓子,“好,我马上下来。”
见她手忙脚乱的穿棉袄,又是扒拉有些发疯的头发,一会儿找橡皮筋,一会儿又踢鞋,嘴里还发着奇奇怪怪的呼叫声。
一号看不过去,唇角弯出弧度,“你这么着急干嘛,他会给你放楼下的。”
徐一缘也就懵逼了一两秒。
“哦。”
“我就是想……快去快回。”
收拾来收拾去,又过了一两分钟。
“一号,你快递没改名字吧?”
一号:“我等会儿自己”——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徐一缘娇俏直言,“我一起拿上来,反正我现在肯定是要下去一趟的。”
住在二楼的徐一缘很快走到了一楼大厅,一片空落,寂静寒冷,平添凄凉。
之前还有学生值班,宿管阿姨会坐在里屋窗户那里注视进出的人影。
估计啊,都偷懒去了。
徐一缘刷脸出了门禁,小碎步跑到左边墙边,勾着身子找寻。
大门口的快递小三轮被她一眼放过,如同浮云轻飘飘的闪开,勾不起波澜。
已经等了小会儿的凌柘空惊一场,微起的臀部无奈地落了回去。
还以为这个屁颠屁颠跑出来的就是了。
结果这小姑娘看都没看人一眼,那叫一个忽视。
寒气侵身,他有些不耐的咂嘴啧叫,同时紧了紧身子,将快递盒子禁锢在怀。
抱得深切,也等得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