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凤凰

凤来仪在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完骆鸣岐在朝堂上的英姿之后,有些疑惑得问道:“不知父亲告知我此时是为何?”

“陛下说了,要让你去做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定远侯道。

“父亲,万万不可!我……”凤来仪心里一紧。

她不是不想做骆鸣岐的贴身侍卫,甚至她根本就不敢想象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做骆鸣岐贴身侍卫的样子。

单只是想一想骆鸣岐会像是对待自己一般对待旁人,凤来仪便觉得某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涌上心头,让她险些就答应了此事。

但是……不行。

她的世子身份来路不正,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即便如今的皇帝耳根子软,想来也是无法忍受自己被这般蒙骗的。

定远侯自然知道凤来仪在犹豫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我当真是小看这个皇帝了,许是看他懦弱惯了,等到他当真在朝堂上雷厉风行一回,我才想起来他到底是皇上。”

凤来仪疑惑地皱起眉头,转念一想,忽然脱口而出:“也就是说……”

“没错,陛下许是早已知晓此事了。”定远侯见凤来仪一副惶恐的模样,将手放在凤来仪肩膀上拍了拍,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如今陛下连皇太女都敢立,你一个女世子而已,他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是公主殿下答应我……”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定远侯说道:“这个消息绝对不会是公主殿下说出去的,许是在你的同胞兄长故去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定远侯在此时不得不庆幸,皇帝是新人他的。

若是不信任,根本就不会让他最先知道自己立储的心思,也根本不会让他知道,皇帝早就抓住了他的命门。

如果凤来仪是个女子的事情暴露了,不仅他们世代承袭的爵位将要被撸夺,若是一个欺君之罪降下来,他说不定会成为这小二十年来第一个被这个皇帝灭门的世家。

只是皇帝眼光很准,甚至可以说是毒辣。

他甚至开始怀疑,前面那些年皇帝那一副懦弱可欺的样子,是不是全都是装出来的。

而伪装的原因…就是在收集证据。

想也是,如今臣子们因为皇帝的可欺而逐渐开始欺君罔上,留下了很多算不上清白案例,而这些东西,现如今全都是可以逐渐蚕食这些势力的证据!

即便定远侯这些年一直都洁身自好,到了现在也忍不住落下几滴冷汗。

不过这几滴冷汗落了便罢了,日后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怎么样,到底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定远侯说道:“说不定,日后你也可以堂堂正正地以女子的身份做这个世子。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若不是从前从来没有过女子做世子的先例,说不定即便你的哥哥还活着,你也是他最大的对手。”

凤来仪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幼年的时候有一个双胞胎哥哥,那个哥哥从很小的时候便在政事和撰文上有极高的天赋,虽然不喜欢习武,却也能很快将家族绝学耍的虎虎生风。

凤来仪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比不上哥哥的。

毕竟凤来仪是一个连绣花针都拿不好,照着凤凰能绣成山鸡的人。

后来,在他的哥哥忽然染上时疫过世的时候,凤来仪的病却好了,这让凤来仪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将哥哥的姓名夺走了。

她的母亲因为当年生下双子,气血有亏,所以然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而她的父亲,早已许下了和她的母亲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以名正言顺登上世子之位的人故去了,侯爷夫人却再也无法产下子嗣,这简直就是一个难以克服的难题。

就怎么耗了好些天,最后连侯爷夫人都忍不住松动了,劝说定远侯再纳一房妾室。

但是谁都知道,侯爷夫人是一个顶顶高傲的人,若是侯爷当真纳了妾,即便他们依然可以相敬如宾,但到底会有隔阂。

就在这个时候,凤来仪拿着长木仓走到了正殿。

那个时候的凤来仪还不叫凤来仪,她叫凤凰儿。

凤凰儿拿着长木仓,穿上了自己哥哥平时练木仓的时候会穿的短打。

她本就跟凤来仪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再加上没有长开,所以看上去很是相似。

恍惚间,就连侯夫人都看错了,忍不住换了一声:“我儿。”

凤来仪眼中的光亮黯淡一瞬,而后说道:“父亲,母亲,你们看。”

她举着比她自己都要高的木仓,将家传的木仓法完整的舞了一遍。

她自己也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但是她就这样拖着一副病体,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勉强耍完了这一套木仓法。

定远侯已经猜到凤凰儿要做什么了,他脸上难掩震惊,问道:“凰儿,你是何时学会了我们家传的木仓法啊?”

“回父亲,招式女儿早就记住了,只是这几天才开始练习而已。”凤凰儿其实在哥哥练习木仓法的时候,只要有时间,便会悄悄地围观。

即便再日后因为绣样不达标,被嬷嬷责骂,她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机会摸到木仓杆。

若不是最近家中因为未来的世子死去而愁云惨淡,暂时没有人管她的话,说不定她到现在也没有机会亲自耍一套这样的木仓法。

定远侯看向凤凰儿的眼光顺便变亮,他问道:“凰儿的意思是……”

“父亲对母亲情深义重。”凤凰儿道:“只是希望父亲上报陛下的时候,说那个倒霉死去的孩子,名叫凤凰儿,感染时疫,死时虚岁七岁了。至于剩下的那个,叫做凤来仪,是定远侯府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也是日后世子的不二人选。”

“好、好、好!”定远侯将夫人揽进怀里,大声说了三个“好”字,随后便遂了凤凰儿……也就是如今的凤来仪的心愿,让当时那个死去的幼童,叫做凤凰儿了。

凤来仪在此事之后,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一切,成功地扮演了一个贵族家的世子,甚至连定远侯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当时死去的那个孩子,到底是叫凤凰儿,还是叫凤来仪了。

定远侯说道:“你便去吧,公主殿下身边的位置,再也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了。”

既然说到了这种地步,凤来仪自然应允了做骆鸣岐的侍卫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她第一次去清和殿,没跟皇帝陛下说上话也就算了,最后甚至还亲眼见证了一副皇子公主的骂战。

骆鸣岐早就知道了凤来仪要过来的事情,因此在看到对方之后,瞬间就站起来跟自己的哥哥们告别:“那我就先走了各位哥哥,住你们这几年在朝堂上好运连连。”

然后看着屋里其他六个人逐渐变得莫测的神色,顺手扯住凤来仪便离开了。

等到凤来仪一头雾水地被扯到了昭华殿的时候,她才手忙脚乱地站定,对骆鸣岐说道:“殿下、殿下!那是您的寝宫,我怎么能过去呢?”

“啊?你不是贴身侍卫吗?怎么能连我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骆鸣岐看着凤来仪脸红,觉得很有趣,忍不住逗她:“不是吧?难道你真的没有打算跟我去昭华殿吗?虽说父皇肯定给你配了军队,但是那些人估计绝对不可能比你更合适了,不是么?”

凤来仪看着骆鸣岐一双丹凤眼猛地凑近自己,觉得脸呼吸都不是很顺畅了,她磕磕巴巴地说道:“公主殿下是、是女子……”

“啊?我确实是女子啊,难道你不是么?”周围没有什么人,骆鸣岐也就不乐意在这件事情上装糊涂了。

凤来仪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女子来着。

等到知道自己刚才闹了一个怎样的笑话之后,凤来仪本来就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甚至一直总脸颊红到了耳根,她看着骆鸣岐一副不怀好意要接着调笑的表情,试着商量道:“殿下,你能不能装作刚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骆鸣岐本来确实是想再好好调侃一番的,奈何凤来仪一副快要晕过去的表情,让骆鸣岐不敢再太过于放肆。

说起来凤来仪也是可怜,作为男子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都快有点性别认知障碍了。

凤来仪不知道公主殿下心里想了什么,只是在发觉对方确实没有深究这件事的心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昭华殿内的小宫女们早就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于是忍不住打开门,打算好好看一看自己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的公主了。

只是在推开门之后,她们心心念念的公主是看到了,但是公主殿下身边竟然不只有一个人?

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

特别是苏叶,在看到骆鸣岐身边那个一身男子服饰的凤来仪之后,更是忍不住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离我们公主殿下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