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暑假的校园里,没有学生来往,显得有些安静,但是,今天来往填报志愿的学生,打破了宁静,让校园增添了一丝热闹的气息。

在火辣太阳的炙烤下,香樟树、木棉树、老榕树……整个都蔫蔫的,只余此起彼伏的知了叫声。

老式的三层办公楼,墙面是白与粉红,周围几栋两层教学楼,都彰显出一种真实。她来到了这里,成为这个世界1985年7月16日走过校园的李雨,再也没有哪一刻比这时更让她觉得真实。

李雨刚刚燃起的感伤,在看到顶着一头白墙灰的王广明时,“噗呲”一笑,就消散了。

确实,中二少年欢乐多!

李雨坐在自行车后座,在王广明委屈巴巴的述说中,幸灾乐祸的笑了。

王广明更委屈了,一个刹车,两脚踩地,说:“你还笑,看我被欺负,你居然还笑……小雨儿,你良心不痛吗?”

捂住嘴巴,拍了拍他的头发,一阵□□飘散开来,李雨又戳了戳他的后脑勺:“好好说话,人这是想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结果到你这……哈哈,真是榆木疙瘩!”

话说王广明去估分,填志愿,碰到平常关系不错的同学,玩闹了几句,这时不知道谁拌了他一脚,让他站不稳向前扑去,前面站着个女同学,他想也没想就用力向左边偏,结果头在墙上摩擦了下。

估计王广明这个二傻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人家女同学脸颊羞红,伸出去扶他的那双手。反而还嫌弃人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碍事!

王广明瘪着嘴,不想多说一句话,突然,下猛力一踩,自行车就快去滑出。李雨惊了,赶紧用手扶住车后座。

一阵嬉闹后,李雨从王广明絮絮叨叨的话里,确定他填了交大和省大。

两个人一路相互挤兑的回到家。

一推开家门,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建军和王桂兰。

先前,一来到,李建军就带着一脸憨厚的笑,老实的坐在那里,王桂兰三角眼带着亮闪闪的精明眼光,左顾右盼的打量。

对面的□□花,满脸不耐烦,看着外甥媳妇这小家子气的样子,眼皮子太浅。

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冷淡的说:“军子,你和你媳妇来,是有什么事?”平时不见人影,但凡见到,必是有事相求。哼!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建军憨憨一笑,看着王桂兰,仿佛看一家之主的眼光。王桂兰挺了挺腰身说:“小姑子考完了,我们这做哥嫂来接她回去。”

□□花一听,眉头一皱,她王桂兰有这份心?刚要开口拒绝,王广明和李雨就推门进来。

□□花本来不虞的心,在看到儿子和乖外甥女时,马上敞亮,连忙站起来倒水招呼。

王桂兰的脸上马上阴沉密布,看到李雨,就想到偏心的死老头和死老婆子。但是,想到她的打算,就又忍耐下来。

李建军倒是表现的很开心:“小雨儿和明明回来了。”

王桂兰看着明显气色颇好的李雨,酸言酸语:“哟,小妹看起来真不错啊,皮光水滑的!”

因为整天出摊而黑了不少的李雨:“!!?”

王广明:“……比起表嫂怕是还差点。”说罢,上下左右打量王桂兰的吨位……

众人的眼神就都暂时停留在王桂兰身上,确实有分量啊!

王桂兰被这直接的眼神气得身上的肉都一抖一抖的。

李雨赶紧转移视线,直接问:“哥,你跟嫂子是来看小姨和姨父的吗?”

李建军赶忙说:“……想着你也考完了,不好在小姨家久呆,我和你嫂子商量还是来接你回家。爸妈不在了,我跟你嫂子也得替他们好好照顾你。”

王桂兰接着道:“就是,哪有亲哥家不住的,住亲戚家,这像什么话?不接你回去,村子里的人还不在背后指着我和你哥的脊梁骨骂!”

啊呸,要不是为了老不死的留下的房子和田地,谁想接?!

王广明:“……”

李雨:“!!!”惊呆了,我的哥嫂,有这么讲良心?!还怕被人戳脊梁骨!怎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呢?

□□花皱眉拒绝:“小雨儿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跟你们这分家的哥嫂住?再说,军子早出晚归上班,桂兰你要照顾孩子,小雨儿跟你们回家做什么?莫不是去帮你们做家务,下地?”两手空空的上门,说是要照顾妹妹,呵呵,真假!

王桂兰马上粗暴的反驳:“这么大一姑娘,怎么就不能做家务、下地?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勤快,不然,一个懒姑娘家,哪里嫁得出去?”女人不做家务,还能算个女人?

李雨直截了当的说:“哥和嫂子放心,我在小姨家住着,也不会变成嫁不出去的懒姑娘的。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免得触景生情,等七七时,我会回去祭拜爸妈的。”

李建军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李雨,眼里都带出怎么这么不懂事。

王桂兰的声音马上变得尖锐起来:“好啊,我就说你这个妹妹是个没良心的,就愿意跟着有钱的姨父姨母,看不起过着苦日子的哥嫂,真是白眼狼!”

□□花呵斥:“不会说话就滚出我家,谁还不知道你王桂兰无利不起早,你们老实说,来这里究竟是接人还是想干什么?”

李建军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王桂兰见□□花强硬起来,就有些色厉内荏:“我们这也是好心,为了小妹的名声,接她回去,真是不识好人心。”

李雨强硬的说:“嫂子你也不必多说,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也不想跟你们回去。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跟哥早点回去吧,铁牛和妞妞还等着你们呢。”

王广明利索的开门送客,李军和王桂兰站起来,王桂兰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李军的眼色,就闭上嘴,两人匆匆离开。

一离开,王桂兰忍不住抱怨:“你干什么不让我继续说啊?你妹妹也真是狠心,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18岁的大姑娘,帮着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这不是应该的吗?就她那样,还想考大学?我可听说今年开始,大学也要自己掏钱出学费和生活费了,咱家就这点钱,铁牛还要上学,你可不许掏钱给你妹妹。还有,你那老不死的爸妈,就真的没留下点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妹妹?我可不信。”

“……不行,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那两个老不死的肯定给你妹留了些东西……李建军,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得想个办法……”

李建军眼一瞪,低声吼道:“闭嘴,等回去再说。”

…………

王解放回来,得知李建军两口子来过的事,交代李雨放心住,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

□□花也一再交代外甥女,千万别回去,不管他们打的什么坏主意,只要不搭理他们,他们也没辙。

李雨事后也在想,这两口子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过,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之后,李雨跟王广明又继续以无限的热情投入到挣钱的事业当中去。

时间过得很快,李雨的大表哥王广远放暑假,从杭市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的。

没有通知家里任何人去接他,王广远直接进家门,本以为家有弟妹等候,结果发现家中空无一人的失落,却是无人知道。

这边,李雨和王广明不管晴天雨天,一天不拉的去出摊做买卖,整个忙得热火朝天,哪里还记得大表哥/大哥回来的日子?

李雨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斜挎布袋,跟王广明有说有笑的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王广远。

惊喜万分,异口同声地叫道:“大表哥/大哥!”

互看一眼,然后王广明说:“哥,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去火车站接你。”

王广远也很高兴,回道:“家里距离火车站就几站路,我又没有大的行礼,哪还用接那么麻烦!”

说着边认真打量弟妹,表妹,唔,没有憔悴,不过鹅蛋脸都快瘦成瓜子脸了,但是脸上白里(晒黑了些)透红,精神还算不错。再看看这倒霉弟弟,个头像是高了点,整个人看起来强壮了不少,就是那张本来五官端正的脸,黑得只看到亮闪闪的一口大白牙。

暑假才十几天,见天出去浪,也不会成为黑炭啊?!

王广明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心底里怎么嫌弃他,笑出一口白牙,抓住他,就噼里啪啦的把他这段时间劳心劳力赚钱的事一一道出,然后用扑棱扑棱的发光的眼睛盯着他,只差没直接说要大哥好好赞扬赞扬他。

王广远抽搐着嘴,无奈的说:“小弟真是长大了,能干哈……”

李雨在一旁捂着嘴笑,明明就是明明,没长大啊!

王广远回来,一家子出去庆祝了一番。

你来我往的关心问候,非常温馨的场景,融合在其中,感受到父母子女那种最真挚的情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一家子团团圆圆共聚天伦,那边李建军、王桂兰两口子回到大王村,一路上你责怪我我责怪你的回到家里。

回到家就看到铁牛两条青鼻涕挂在嘴上边,衣服乌漆麻黑的都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手指黑黄黑黄的,不知道抓过什么东西玩。铁牛看见自个儿爸妈回来,就吸嗦着鼻涕,时不时用手背一抹,直嚷嚷:“妈,妈,我肚子饿……”

一旁头发枯黄,浑身瘦得没二两肉的妞妞饿得浑身无力,直直地看着李建军和王桂兰。

王桂兰因为事情不顺利,还白花了车费钱,气不打一出来,尖利的说:“饿,饿,饿……谁不饿啊?真是讨债鬼。”

然后用力的在厨房一阵折腾,叫嚷:“妞妞,你个死丫头,赶紧来烧火洗菜。真是个没眼色的丫头片子,看着你老娘在忙活,也不知道进来帮忙……”

瘦弱的妞妞带着害怕的神情走进厨房。

铁牛看见,也跟着进了厨房,怕妈妈又打妹妹,他也能帮着妹妹些。

李建军抽着烟,皱着眉,只当听不见,一心思考着怎么把两老的遗产搞到手。想到本来可以进水泥厂当正式工的,结果却只是去个小小的服装厂做临时工,内心就非常不痛快。都怪小姨小姨父,还说是骨肉至亲,结果这点小忙都不帮,真是……

李建军这种人,只会把错误都归结到别人身上,换句话说,就是错的都是别人,不可能是他自己。

李建军比李雨大一轮12岁,作为李家独苗苗,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但是读书读书不行,读到初中就不读了,没有学历,不符合水泥厂的招工要求,王解放也无可奈何,不愿意为这么个不争气的娘家外甥胡乱开后门。

李建军就是个窝里横,在外边,人都说一句老实巴交。但是,在家里,别看话不多,却是很独的一个人。

李母本来在生李建军时伤了身子,说是很难再有孩子了,难免就对唯一的儿子溺爱了几分。直到中年生下李雨,李母的满腔母爱就给了这个中年产下的女儿,难免疏忽了已经十二岁的李建军。李建军心里愤恨不已,但是表面装做疼爱妹妹的样子。

从李雨小时候开始,李建军心里就记恨父母对妹妹的偏爱,一点一滴的积累下来,到了现在。

李建军觉得父母就应该只看重他一个,一个丫头片子,就是给家里挣彩礼的。谁晓得就真的个丫头片子分薄了父母的爱还不止,父母还把家产留给了她。真是岂有此理!

李建军总是暗搓搓的用愤恨的目光看着父母妹妹,不听父母的话,自己找了结婚对象。背地里鼓动王桂兰使坏,直到李父李母忍不下去,才把他们两口子分出去单过。

李建军一想到这些过往,眼睛里总是带有强烈的怨恨。

一定要把家产都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