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他伸手将盒子捧出去,听到易归雪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打开。”

雪神的声音在空旷里回荡,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秋阑不敢抬头,单手有些笨拙地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朵冰蓝色的莲花,开得正盛,纯粹无暇的颜色。

易归雪这才伸手,修长的手指捻起花枝,殿内响起大臣们吸气的声音。

“雪域冰莲。”

“只开在极寒之地的悬崖边上,千年才盛放一次……”

秋阑盯着易归雪手里漂亮娇弱的花枝,竟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么?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王子殿下到了。”

秋阑呼吸声放轻一瞬,方才被易归雪的威压压出的后遗症来了,偏偏这时候双腿酸软,踉跄了一下,他慌张地想退后走下神台。

手却被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拉着扑进易归雪怀里,脸磕上坚硬的胸膛,鼻尖全是易归雪身上的雪松香气。

易归雪声音很低,隐含不满:“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么?”他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用冰冷的话语掩饰内心慌乱,从看到林词与这人亲昵的姿态,他的心就乱了,乱到一时竟难以分辨这人到底是不是秋阑。

乱到下意识伸手抱住他,幸好准备脱口而出的质问被他及时止住。

秋阑心里一凉,第一反应是易归雪真的认出他是秋阑。

被铺天盖地的雪松味熏得头晕,半天才反应过来,易归雪的意思是问他跑出飞雪宫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的脸瞬间全红,羞耻得心都在滴血,他抖了抖唇,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而易铮进来了,第一眼看到的岂不是就是这副画面?

不由使劲挣扎起来,却被冰凉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一动不能动,眼前一片黑。

对易归雪来说,怀中的人一点力道小的跟奶猫没什么两样,然而挣扎中无意露出来脖子上的齿痕,却让他的心情瞬间降至冰点。

他像中邪般,伸手抚向那个红色的齿痕,眼中酝酿着千年的风雪,抛却理智,只余下心头不受控制的酸意。

他的手力道很大,猛地狠狠按下去,秋阑缩了一下肩膀。

整个乾元殿,气氛都异常诡异,大臣们全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神台上正在发生什么。

只有林词高高仰着头,像是在和什么较劲般,定定看着神台上两人过于亲昵的动作,一时竟不知是和王上较劲,还是和沈玉承较劲。

易铮走进大殿,脚下还沾着泥点,随意的穿着,板着的脸在看到神台上的画面时,蓦然定住。

暗潮涌动,平静下的风暴露出冰山一角,秋阑什么都看不到,都能感觉到不妙的气息。

他听到易铮清亮的声音,充满挑衅:“怎么?这是我的后娘?父王藏着捏着做什么,儿子总是要见见的。”

这语气,不像父子像仇人,一点面子也没给,秋阑莫名其妙就处在风暴中心,场面尴尬得让他满头大汗。

幸好易归雪没和易铮计较,淡声道:“坐下。”

易铮不配合,声音更高:“后娘这是见不得人吗?”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的风声错过秋阑耳边,又被易归雪挥手挡开,他浑身发寒,意识到方才易铮居然说着说着就当着大殿众臣的面,直接动了手。

易归雪声音完全沉了下去:“易铮,坐下。”

雪神的威压瞬间铺开在整个大殿,秋阑被压得瑟瑟发抖,头上的金步摇叮叮作响。

大殿里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秋阑就以这种尴尬的姿态被易归雪半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出神台。

他也不想被易铮看到自己,他怕被易铮看到,小孩心里要恨死他,于是很配合地没有乱动。

“宫宴,继续。”

高高在上的神台上,只剩下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花,以落寞的姿态,被随意扔在地上。

林词上前几步,捡起冰莲,嘴角是自嘲的笑意,恍然不知,他的身影与地上的冰莲并无区别。

他将冰莲递给发呆的易铮,意味深长:“这是臣送给殿下的礼物。”

*

大政殿。

刚走进殿,易归雪就松开手,秋阑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他搞砸了易铮的生日宴,明明只是想默默看易铮过一个生日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演变到如今的局面。

偏偏一个两个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人,连质问一声都不敢。

他垂头,盯着易归雪的靴子,听到易归雪冰冷的声音,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回来做什么?”

“奴才……有些东西被留在宫里,想回来拿。”

易归雪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度:“看来那些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

秋阑张了张嘴,无可辩驳。

易归雪一字一顿:“出去,不想死,就不要再回飞雪宫。”他已经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杀意,为自己方才再次被这人蛊惑。

秋阑打了个哆嗦,又来了,那股凛冽的杀意,他后退一步,门外传来林词的声音,清清淡淡:“臣林词,拜见王上。”

这场面,恍惚与昨晚的梦境重合,秋阑捏紧手心,谁也不敢看,飞奔出了大政殿。

路过林词时,林词轻声说:“在门口等我。”

秋阑很想一走了之,但是不行,这里是飞雪宫,他一个人族,身份不明,乱跑会被叉起来。

只能站在大政殿外的角落等。

殿内,易归雪将玉质的砚台摔到林词头上,林词没躲,站得端端正正,额角被磕出小小的血块。

原来断情绝欲的神明也会发怒,易归雪冷声道:“林词,你是不是太闲了,一年时间太长,祭神月过完,你就回风崖渡。”

“谁给你的胆子,来试探我?”

偏偏他还真受了影响,着了林词的道,这才是最让易归雪恼怒的。

林词猛地跪下,重重磕头:“王上恕罪,是臣一时鬼迷心窍,臣甘愿领罚。”

易归雪几度握紧手心,喉头艰涩:“我不想再在飞雪宫看到他。”说出这句话,似乎极为艰难,他转身背对林词。

目光落到书案上被卷起的画卷,他们真的很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可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人。

世间真有人会相像至此?

易归雪走近书案,慢慢抚摸着画卷,他是雪神,最不该放任自己在假象中溺毙,在温柔里流亡。

再像又如何,终归不是他。

如果是他的秋阑,他的秋阑那么爱他,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用湿漉漉的眼神缠着他,这次,他不会再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