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被安排在明教的别院里。
往来教众繁多,既是保护,也?是看守。
好巧不巧,被派下光明顶前往江南的明教人士全是女子?,为首的女子自称是杨左使麾下地字门所属,乃是支娘子?军。
冷血总觉这唯一逃脱的少女有所隐瞒,却不可对证人用刑逼问。陆小凤出马,竟也?铩羽而归,道再同对方聊下去,自己就该犯错误了……
于是百忙之中,心兰仍坐在了她跟前。
正值清晨,林仙儿躺在床上香肩微露,拉长了娇滴滴的声音:“我没甚么好交代的,除非你们拷问,但你们是决计不会伤害证人的,不是么?”
又慵懒地坐起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四条眉毛陆小凤我是见过了,如今就想瞧瞧流云飞袖花七公子的风姿,他若来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坏人总觉好人是很有原则的。
所以得寸进尺,全然不怕自己被打。
心兰叹了口气,忽朝门外唤道:“进来罢。”
林仙儿心中一喜,却见门外走进来的不是位公子,而是个丑如罗刹的年轻女子。对方抬着手臂越走越近,快到床跟前了,她才瞧清……
——是两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
心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声幽幽传来:“蛛儿,不必悠着,留口气就行了,总能救活的。”然后便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少顷,屋内传来林仙儿的惨叫。
连半盏茶时候也?未到,便全招了。
声泪俱下字字泣血,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冷血自然没有哭,他走进来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说来也奇怪,这年轻官差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教人心里暖洋洋的,像春风拂过山岗。
但当他望向不知到底真哭假哭的林仙儿,立即回复板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你是说,绑走少女的幕后主使是蝙蝠公子,抓她们去海上销金窟做妓?”
“是,被抓走的那些绣娘长得都年轻美丽。老的丑的,那群家伙还瞧不上呢。我逃出来之前,听说他们要往南海去,除了女人,还准备了许多秘宝。但究竟在哪儿,便不知了……”
林仙儿早已穿好了衣裳,梨花带雨的模样本该我见犹怜,但如今脸上挂着只彩蛛,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神情滑稽得一塌糊涂。
“南海、秘宝……”冷血皱眉思忖片刻,诈了林仙儿两句,确无更多线索。他向蛛儿道过谢,又朝心兰微微颌首,匆忙离去。
“你们甚么时候……”林仙儿抽噎了一声,嘤嘤道:“才肯放了我?”她现在看起来,又像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了。
“不怕再被抓走,随意。不过你那些不义之财几乎都被充公啦,剩下的冷四爷拨给我了。”瞥了蛛儿一眼,灰衣少女便慢吞吞将粉衣少女身上的彩蛛收回盒中。
林仙儿嚎啕大哭起来。
大半是佯装,但心底的怨恨与悲凉却是实打实的:“我……我报个案还有错啦?!”怎么不去抓反贼,倒来寻她的错处。
心兰拍了拍粉衣少女的肩膀,语重心长:“香帅若哪日被人偷了心爱之物,想来也不会去求助四大名捕的嘛。”
——这不是自己上门送外卖?
蛛儿冷嘲一声,忽挑眉道:“别的绣娘都称回去待嫁,难道她们家里人都没做声,只有你报了官?”
这问题方才心兰也好奇,但冷血提也?没提,想来定有道理,便没插话。
林仙儿道:“只因他们都被银子堵了嘴。”
她努着唇,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披散的长发:“有花家帮衬绣场打出慈善名?声,又兼周边巡逻很是安全,有几分姿色的全往这安乐窝挤。庙里菩萨发慈悲还要香油钱,你倒贴却可能有白眼狼蹬鼻子上脸……”
“有多少人一门心思做绣娘?那些贫女倒真是求条活路不想饿死也不想做娼,可你又能救多少人,救得了一时,还能救得了一世?”
真是灵魂发问,不像是个小姑娘能讲出来的话,反而很有看破红尘的人生导师内味儿。放到后世,就该是撩过酒红色的大波浪卷,挑起世俗又清醒的妩媚眼波,最后幽幽吐个烟圈……
奈何铁姑娘半个字也?不听。
哪有甚么大道理,能救一个是一个。
心兰清清嗓,略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在你走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绣场厨房隔三差五离奇消失的饭菜,是不是你偷的?”
林仙儿眯起眼睛:“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她是那种人?偷汉子?可以,偷人剩饭不行!
粉衫少女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道自己如今身无分文,这儿好吃好喝傻子才走。连吓唬说半夜蜘蛛要爬床上,她都白着脸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
心兰也没劝退,含笑道:“行啊,你莫后悔。”
林仙儿警觉道:“先说好,我什么也?不干的。”
心兰柔声道:“知道你没用,坐着就行。”
翌日,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美色外其余有益技能点皆为零的少女,坐在了宋甜儿的“三味饭馆”中央的小板凳上。
陪吃,半个时辰一两银,概不赊账。
拿到的钱五五分,谁也?别占谁便宜。
林仙儿说她真是想钱想疯了,哪有冤大头只看着连根手指头都不能动,却乐意花钱的?
但是话不能这样讲。
心兰觉着,既然江湖中人为了倚天这么把脆得没啥用的兵器都能争得血雨腥风,让天下第一美人陪吃,仅仅只要那么点钱,简直就是做慈善啊!
冲着“天下第一美人”这几个字,林仙儿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并决心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尤其要让边上那个灰衣服的丑八怪,好好瞧瞧她的厉害!
美得你,还没我婆婆好看。
对此,殷姑娘朝天翻了个白眼。
*
晚间回到宅中,照例同无缺公子闲聊。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不大好?”心兰正拨动算珠记录近日的花销:“说是陪吃,仍是出卖美色,我本该引导她自食其力才是。”
白衣公子细观少女神色,眉宇间透着奇妙的惶惑不安,却掩饰起来淡淡道:“非常境况,钱货两讫罢了,这已是将她导入正途,总好比……”
话语未完,尽在不言中。有些女子流落风尘,可怜可叹;有些却是自甘下贱,令人不齿。
心兰从案间抬眸,纳闷道:“我并未说这姑娘往日做了些甚么,可你怎么好似很清楚?”
答不好,这就是道送命题。
“……听明教的人提起,由此猜测。”并非刻意隐瞒,只实在不想回忆林仙儿曾引诱自己的事迹,纵使对方连他衣角都未触到,仍觉心呕。
“哦。”少女又将头低了下去。
近来周转繁多,真想招个账房先生。
“铁姑娘……”他喉结滚动,忽而轻声问道:“你可曾,去过我的房里?”语声有些忐忑。
“怎么啦,是丢东西了么?”她搁下笔,杏眸圆睁:“有回你在外行医,我去你房里拿了块墨,但决没有乱碰别的!”
“没什么,是……”无缺公子薄唇轻启,最终呐呐道:“只是有幅画寻不见了,大概忘了放在哪里,我抽空再寻。”
不,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但如今确定不是她,便好。
厨房丢了饭菜还不知是谁干的,家里也?不见了东西,心兰抿唇道:“那我陪你一起找找看。”
他虽推脱不必,但少女坚持。
两人翻箱倒柜的找,理所当然毫无发现。
花无缺这人整理物什本就井井有条,如今书房和卧室被心兰摸了一通,反倒显得乱糟糟。故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般的指着个犄角旮旯里的玻璃瓶,问这是何物,怎么像血的颜色。
对着少女清凌凌的眸子,白衣公子却眉心一跳,视线微移:“……是药水,已无用了。”他平静地将那小瓶接过,打定主意待会儿便销毁。
心兰不疑有它,很快抛之脑后。
她若因奇怪而细想,或再刨根究底,他恐怕一时也无法解释——什么样的药水,竟做得跟鲜血似的,真是用来治病的么?
一无所获,她蹙眉询问道:“是画的什么,很重要么?”约摸是的了,否则对方恐怕问也不会问。
“普通画像罢了……”黑如点漆的眸光微微闪烁,顿了顿,轻声问道:“倘若有一日,铁姑娘发觉我有秘密隐瞒于你,可会生气?”
语声柔和,宽袖下却暗自握拳。
话题转变太快,心兰愣了愣,茫然道:“那得是多大的秘密,很难以启齿才瞒着么?”杏眸眨了眨,试探道:“譬如跟花七公子一样,你也?有个未婚妻?”
花无缺一怔,刚想说自不可能。哪知少女咬着唇,期期艾艾道:“我倒是有个未婚夫来着的。”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心兰叹了口气,沉声道:“不过那是包办婚姻,我决不认。就是可惜没法跟人家讲个清楚,回去就出不来了,这倒是有些对他不住。”
提起的心,又安稳地放了回去。
无缺公子微微牵起唇角,放缓了语声道:“婚姻大事,自该两情相悦才是。对方若是正人君子?,便该自动退避,倘若对姑娘家不依不饶,简直无耻之尤。”
——多么大义凛然,多么同仇敌忾!
心兰咬着唇,动容道:“我不晓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更谈不上讨厌他,只是……唉,总之他若也能这般想得开?,便再好不过啦。”
花无缺温文含笑,风度翩翩。
最终也?没说自己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心兰并未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嘛。能有何事,比自己有个“未婚夫”更教人吃惊?唯有花无缺亦有位未婚妻可以一战了。
但他是武当派宋远桥大侠的独子,又多年在外游历不归。这个可能性之渺茫,简直比张三丰真人曾欢喜过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还要来得不可思议。
还是先把偷吃的小贼抓住,比较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无缺公子斯文含笑:我骂我自己。
那个红药水,害……以前装可怜用的。
◆《一碗江湖[综武侠]》攒预收中,月中开
近日武林中出现了个妖怪,披着名人马甲满江湖乱蹿,谁都逃不过此变态魔爪,一时人人自危。
“姑娘的芳心,楚某子夜踏月来取。”
五岁女童手里的糖葫芦掉了:“?”
“我叫陆小鸡,但你可以喊我鸭鸭。”
中年刀疤大汉抠着脚犯恶心:“??”
“练剑的,都是我西门吹牛的女人。”
八十岁瘪嘴老太掏了掏耳朵:“???”
“移花宫万紫千红,你是我情之所钟!”
少女温柔含笑,手中柳叶刀叮叮作响。
余碗碗终于踢到了铁板,被川中第一高手铁女侠给逮着了。虽大声狡辩自己扮演的是前任宫主,行为艺术是无罪的,仍被无缺公子与其夫人扭送回金风细雨楼。
苏楼主沉默半晌:“对不住,会严加管教的。”
于是他整整三天!三天!都没有吃她做的饭!
——武林魔头余碗碗,就此弃恶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