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杏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她上前扶住陆如?柏的肩膀,迟疑了几秒,她才轻轻拍了拍他。
陆如?柏却倔强着没有说话,只是泪水大滴大滴掉落,愈发衬得他脆弱可怜。
好几秒,章之杏才问道:“发生了什么……”
陆如?柏抬眼看她,眼睛微红着。
他话音有些沙哑,“不要问了。”
接着,他再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并不想回答问题似的。
章之杏见状,便也不再叨扰他。
但是,陆如?柏和陆如?松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章之杏脑中挥之不去。
因此,下午的打扫中,章之杏始终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章之杏,你过来。”
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
章之杏意识到自己被抓包,连忙加大速度打扫卫生,装作全然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章之杏!”
那道声音又大了些。
章之杏这才一副茫然的样子抬头到处看了看,“啊,是管家啊,您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弓着背,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章之杏放下清扫工具,跟了过去。
两人走了几步,走到了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
管家斟酌了下,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夫人寄给少爷的礼物,少爷最后打开了吗?”
章之杏顿了几秒,答道:“没有。”
管家闻言叹了口气,不禁直摇头,“也是,唉,也不知道少爷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下。”
章之杏眼睛一动,突然反应过来。
这管家不就是游戏里那种专门提供情报的npc吗!
章之杏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便秘表情。
在她进行?长达两分钟的挤眉弄眼后,管家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拔身出来了。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章之杏,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章之杏微微咬唇,扭扭捏捏地说道:“管家,少爷的腿——是不是和大少爷有关系?”
管家瞪大眼,下意识就捂住了她的嘴四处看了看。
见没有人后,他才松手,小声却严厉地道:“瞎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章之杏看向管家,“是……少爷说的。”
“少、少爷?!”
管家愣住了。
良久,管家叹了口气,“既然少爷都告诉你这件事了,那你知道也无妨。”
章之杏心情激动了起来,犹如落入瓜田般的猹似的。
管家悠悠道:“你知道大少爷为什么叫大少爷,但是少爷却不叫二少爷吗?”
章之杏摇头。
“因为大少爷身体虚弱,所以他从出生时就一直住在疗养院进行?观察和疗养,这件事一直是秘密,所以我们都以为夫人只诞下了一名少爷,直到大少爷十岁时才回到庄园,那时我们已经习惯称呼二少爷为少爷了,所以这个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管家顿了几秒,才继续道:“大少爷初次回到庄园,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也十分?顽劣,我们这些仆人常常被捉弄玩耍,但我们起初都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二位少爷十二岁生日前一天。”
章之杏的心提了起来,恨不得晃晃管家的领子?让他快点说。
管家的表情愈发伤感,“那日夫人带少爷们去挑选马驹,大少爷先挑,挑选的马匹正是少爷喜欢的。那时两位少爷关系极好,少爷便希望大少爷能让给他,但大少爷没有答应,少爷也没有强求。”
“翌日,大少爷却主动邀请少爷试骑,少爷很是兴奋,刚上马没多久马就突然拉肚子?,难以操控地将少爷掀落地上。少爷也因此落下了腿疾,和大少爷也有了芥蒂。”
章之杏听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微一思索,便问道:“管家,这和——”
管家伸手阻止她,继续说道:“夫人调查马拉肚子?的原因时发现,马食用的粮草好像被动了手脚,而在少爷骑马之前,大少爷就进过马厩。夫人质问大少爷时,大少爷没有否认。”
良久,章之杏才张口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少爷的腿是大少爷——”
她没说下去。
管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夫人和老?爷都对大少爷很失望,大少爷也没有什么悔过之心,依旧到处闯祸又或者捉弄我们这些下人,唉,可惜了少爷的腿。这件事后少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夫人老?爷了。后来,夫人老?爷干脆出去远游了,这个庄园只剩了下了两位少爷。”
不知为何,章之杏始终有些难以相信。
她刚想再问几句,却见管家露出了有些疲乏的表情。
他摆了摆手,“和你聊着一会儿,时间都浪费了。”
管家又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好好照顾少爷,这些事情啊,我们当仆人的就不要多说这些了。”
管家离开后,只留下了章之杏一人留在原地。
她挠了下头,觉得这件事各种缘由怕不是这么简单。
翌日。
“铃铃铃——”
下课铃打响。
章之杏打了个哈欠,没忍住趴在了桌上准备睡会儿。
右边的陆如?柏一如?既往静坐着不知道想什么,而右边的陆如?松身旁也一如?既往的热闹极了。
“昨天的马术老师身材真的好好啊。”
“对对对,我恨不得能和她骑一匹马!”
“如?松,怎么每次马术课你都不在?你这次真的亏大了,那老师真的漂亮。”
章之杏的耳朵没忍住竖了起来。
昨天是因为马术课,所以两兄弟才齐齐缺席的吗??然是因为那件事?
陆如?松话音很淡,“没有兴趣。”
章之杏不禁悄悄抬眼看了过去。
陆如?松靠在椅背,表情漫不经心的。
不知为何,他正好看过来,对上了章之杏的双眸。
章之杏立时收回目光,将头埋在手臂里。
陆如?松移开目光,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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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课。
章之杏有些心不在焉地削着铅笔。
“嘶——”
她手一动,小刀顷刻间在食指间留下一道伤口。
血液缓缓流出。
章之杏看得有些懵。
一旁的陆如?松看向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嗯?”
坐在前方的陆如?柏转头看向她。
章之杏对上陆如?柏的平静黑眸,连忙道:“我不小心切到手了,我先去洗洗手。”
她握住食指匆匆地离开教室,全然没敢回应陆如?松。
自从前几天陆如?柏歇斯底里地哭了那么一回,章之杏是真的怕了陆如?柏了,这几天她全然不敢和陆如?松有任何接触,简直是能躲就躲。
陆如?松微微捏住了铅笔,对上了陆如?柏的眼神。
陆如?柏黑眸平静,朝着他笑了下,像是挑衅,又像是炫耀。
陆如?松移开目光,看向了空白的画纸。
他拿着铅笔随意画了几笔,脑中却始终没有思绪。
看她的反应,大概是知道那些事情了吧,所以才对自己避之不及?
陆如?松又打了两处阴影,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几秒,他才勾了下嘴角,露出了个嘲讽似的笑意。
*********
周六。
章之杏快要身心俱疲了,明明陆如?松才是她的攻略目标,但是她硬是被陆如?柏折腾地不敢接近陆如?松,这他么谁受得住啊。
今天,她要打扫的地方是花园更深处的地方。
章之杏沿着花园一路走进去,没几秒,她便看见了一座颇为可爱的建筑。
她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座没有马的马厩。
行?吧,自从知道了骑马事件后,章之杏觉得自己总能碰到和马相关的东西。
章之杏打量了下周围,很容易便发现了周遭的花坛和秋千长椅所在的地方,似乎就是马场改建的。
既然如此,还留着你这个马厩干嘛?
章之杏撇嘴。
她弯腰,开始了一整天的辛勤劳作。
哪怕在现实生活中,章之杏都是个实打实的小废物懒虫,没想到穿个书还要除草打扫卫生起早贪黑,真是要了命了。
章之杏在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打扫着。
“咯吱——”
秋千被风刮起,响起了小小的声音。
章之杏眼珠转了转,颇有些心动地看了眼秋千,眼睛眨了眨。
她转头看了眼四周,扔了扫把坐了上去。
章之杏往后退,身子一晃便高高荡了起来。
女孩们的快乐尤其简单。
章之杏很快便对荡千秋这个活动上瘾了,花园深处布满了她荡秋千的呼呼风声。
她高高荡起,女仆裙灌满了风然后又散去。
一头黑发飘扬凌乱,她甜美的漂亮面容上染上一层绯红,黑眸水润。
每次荡起,她的黑眸都眯成一轮新月。
当陆如?松走进花园深处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他微微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一时间感觉心跳如雷。
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章之杏。
陆如?松所见到的总是那个故作恭敬,充满了忌讳,嘴巴微微翘起的小女仆。
但是现在的,却是一个全然放松下来的,没有任何伪装成分?的同龄少女。
一时间,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绪观看着这一幕。
但是,这样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章之杏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抹视线。
她看向自己,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地下了秋千。
然后,她用着惯常的恭敬语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少爷——”
陆如?松应了一声,他微微倚靠在树干,“这就是你的打扫?”
章之杏倒是很会取巧,马上提溜着工具开始打扫了,一边打扫一边道:“我、我就休、休息一下。”
陆如?松不置可否,走到了附近的长椅坐了下来。
章之杏起初还挺认真地打扫着,但是没多久,她便觉得很是无聊了。
她看了眼周围,心里不禁想道:我就不信这里还能有陆如?柏的耳目。
章之杏这么想着,便果断朝着陆如?松搭话了。
“大少爷今天起得很早啊。”
“……”
“大少爷看的什么书啊,是不是很深奥啊?”
“《乌合之众》”
“大少爷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啊?”
“因为我想。”
在章之杏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陆如?松也偶尔会应一两句。
章之杏起身,扶着树干喘了几口气。
她眼睛转了转,又问道:“少爷,这怎么光有马厩没有马啊?”
陆如?松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他黑眸深了下。
几秒后,他嗤笑了声,“母亲留下来让我思过用的。”
章之杏不禁扣下了一块树皮,试图装傻,“什么思过啊。”
陆如?松看着她,话音微冷,“这是在干什么?想从我嘴里得出什么答案?”
章之杏挠了挠树,没有说话。
陆如?松起身,直接戳破她的套话意图,“你知道了什么就是什么,并不需要再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没有意义的解释和印证。”
章之杏说不出话了,只眨着眼看他。
陆如?松合起书,转身离开。
他走了几步,又转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扔给她。
章之杏一愣,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是一管药膏。
陆如?松话音淡淡,“这种药膏对刀伤治疗效?不错。”
章之杏顿了几秒,看着陆如?松的背影,没忍住叫住了他。
“陆如?松!”
陆如?松背影一僵,他停了下脚步,蹙眉,“你叫我什么?”
章之杏没有接话,只眨着眼看他,“如??我说我不信呢?”
陆如?松有些惊诧,下意识接道:“什么?”
“如??我说我不相信我听到的东西呢。”
章之杏认真地看着他。
陆如?松嘴唇微动,好几秒,他才张口,“你在胡说什么东西。”
他顿了几秒,嘴角翘了下,“是非要我粗暴对你你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章之杏不满地嘟囔道:“我这不是觉得——”
“闭嘴。”陆如?松移开了目光,“再多话就把图书楼都给我扫了。”
章之杏迅速噤声,安静如?鸡。
陆如?松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捏着手里的书转身就走,连脚步都有些仓促了起来。
章之杏眨了眨眼,突然吼道:“谢谢你的药!”
“闭嘴!”
陆如?松没忍住回头训斥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如?松脚步越来越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花园里。
章之杏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耳朵似乎有些红了。
她心情极好地摸了摸大树。
而陆如?松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他有些恼怒地捏了捏不争气的耳朵,连自言自语的话音都带着讥讽。
“你红什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