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了一日的门窗,清风将瓦房里里外外的霉气都“搜刮”干净,就连后房小屋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屋子里原本堆积的杂物,已经被腾空了一部分,剩余的一些也被规矩整齐地安置在墙角。床柜上点了一盏油灯,用泛黄的纸罩挡住了四方,灯火如豆,劈啪作响。
谢奚奴捏着被角,躺在被窝里。
指尖与棉麻布料的摩挲处微微有些发烫,暴晒了一天的被子似乎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与香味。
有些好闻。
灯火跳动了一下,斑驳的墙面忽然被大片的阴影遮挡。
那阴影在灯光下放大了数倍。
谢奚奴坐起身,看向阴影处,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嘴角。
后房与主卧只隔了半堵薄墙,相连的木门年久失修,破败无比,门缝大得可以钻过一个小孩,而那个门缝中央,此时正探出一个脑袋,脑袋微微转动了一下,在昏黄的光线中,扯着瘆人的微笑,目光森森地盯着他。
……
这个场面过于惊悚。
【系统提示:反派好感度-5】
??????
这个木门破损度太高,已经属于半耷拉的状态,推拉都会发出刺耳的嘶鸣,难听不说,还不方便,为了省力君秀秀干脆就扒拉着门缝,准备和反派说点体己话,拯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好感度。
结果还没来得及拯救,就又倒扣不少。
对自己的贞子表演一无所知的君秀秀只觉得反派团子喜怒无常,太难伺候。
但扣都扣了,君秀秀不死心地扶着门缝喊了一声:“阿奴。”
谢奚奴看着她,半晌,攒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怎么了,嫂子?”
“你睡后房还习惯吗?”虽说现在后房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但是连扇窗也没有,君秀秀总觉得过于压抑了,原本她是想与谢奚奴交换,但毕竟主卧是婚房,不是很合适,而且本来她的举动就已经大大偏离周秀秀了,再主动把房间让出来也太明显了。
“挺好的,我原本就是睡这里的,嫂子。”并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对谢奚奴来说,与她一起睡在主卧才更不习惯。
“习惯就好。”君秀秀挠了挠头,又道,“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玩的吃的用的,你有什么喜欢的吗?能买到的,嫂子明天一定给你买来。”
谢奚奴的笑容更深了:“多谢嫂子好意,但真的没有。”
君秀秀道:“那你总喜欢下棋吧。”
没等回复,她又接着说:“今天我们下的井字棋虽说有那么点失败,下次我教你玩飞行棋或者跳棋呀。”
净是一些他没有听过的,谢奚奴也不在意,下次?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
他笑着点头:“好啊。”
“那……晚安。”
“晚安。”
君秀秀缩回脑袋,靠着墙根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系统播报的声音,不由发起愁来,拍马屁失败,也没打探出个有用信息。
在床上辗转了几次,君秀秀决定进行场外求助:
“系统,反派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能触动他内心柔软一面的东西啊?”
系统卡了一瞬,似乎也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它回答【反派没有喜欢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君秀秀不死心。
【没有】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一般都有啊,比如能在关键时刻触动他的关键道具之类的?”
【譬如?】
“譬如母亲的遗物?”
【他是孤儿。】
“譬如白月光的定情信物?”
【没有,况且】系统顿了顿【宿主,他才九岁】
君秀秀开始沉默,这个系统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别的穿书文里,人家的系统都有什么积分兑换的道具之类的,她的系统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好感度播放机,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宿主……】
“啊,我没有在骂你。”君秀秀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脑内说话它都能听得到好吗!
【宿主,虽然反派没有喜欢的东西,但是有可以加好感度的东西】
“什么?”君秀秀打起精神。
【糖人】
糖人。君秀秀愣了一下。
她对这段剧情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是“三屠正道”中的第一屠——季家血案。
而这一战,反派给出的理由仅仅是,季家的小儿子季鸿安抢了他的糖人。
因为一个糖人而屠了别人满门,这就是谢奚奴。
黑暗中,君秀秀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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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嫂已经驾着驴车等在了院外。
君秀秀拎着篮子三步并作一步往她那边跑了去。
驴车原地撅蹄嘶鸣了一声,从后车板的蔬果堆里钻出一个小女孩的头,她看了一眼君秀秀,就拉着嗓子冲着前座大喊:“姐——秀秀姐来了。”
君秀秀才发现张嫂身边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冷着脸不耐烦地盯着她。
“我看到了。”少女握紧缰绳,面色不佳地瞟了君秀秀一眼,“没位置了,你坐车板边上吧。”
张嫂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看向君秀秀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家的小黑驴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窝在棚里怎么打也不起,正好碰到素芬了,就搭了她的车,秀妹子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君秀秀连忙摆手,看向素芬,“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素芬瞥了她一眼,并不想搭理。
君秀秀不知道原主和她有什么过节,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踩着青石板往车板坐去。
屁股还没坐稳,就听素芬说:“真不知道铁生哥看上你哪里了,才嫁进来就克死了丈夫。”
这个周秀秀有什么好的,无父无母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明明是她先认识铁生哥的,铁生哥却娶了这个女人,又没什么优点,最多不过是小有姿色罢了。
她有些不忿地看了君秀秀一眼。
这女人今天穿了件朴素的襦裙,她的皮肤很白,不像自己经常要帮家里春耕秋收,晒得有些黑,但是女人就是要会干活才行啊,像周秀秀这么瘦,平时撑着伞在风雨中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这样的人娶回家当花瓶嘛。
“素芬!”张嫂暗叫不好,怎么就忘了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呢,她忙扭头看君秀秀,“秀妹子,你别介意啊,素芬这妹子就是嘴巴不饶人,心眼可不坏,你应该明白的。”
君秀秀笑笑:“我晓得。”
素芬哼了一声,并不搭话,甩了一下鞭子,驴车正要起步,小女孩却突然从蔬果中爬起了身子:“等等等等!”
“又做什么!”素芬面色不佳。
小女孩干脆地从驴车上蹦了下来:“我去看看谢奚奴可以吧。”
君秀秀犹豫了一下:“他的病还没好,现在还睡着……”
“小孩子之间互相探望下又怎么了。”素芬不耐烦地打断,正好她也不想带着这个调皮的妹妹去集市,帮不上忙还尽会给她惹祸,“你不会连这也要管吧?铁生哥不在了你就真把奚奴仔当自己一个人的了?”
这话说得有点怪异,君秀秀没听明白,张嫂却已经等不及了,倾过身子,用手拍了拍驴屁股:“好了好了,都什么时辰了,快走吧。”
毛驴被重重拍打了一下,惊得扬起蹄子,“嘚嘚”地往前跑去。
君秀秀怕被甩下车,扶住车板往里坐了坐,她背靠着张嫂,正好能看到小女孩穿过院子,跑进了里屋。
驴车虽不及马车,但跑得也不算太慢,很快就出了村落。
村口有七八个村民举着木棒铁叉在村口巡逻,人数有些多,凑在一起有些热闹,驴车驶过时,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倒也没有阻拦,有几个年轻汉子冲着她们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就被张嫂吐了口口水,骂了回去。
君秀秀穿过来三天,第一次遇上这么多人,按理说这种田园小村落应该没有几口人家,没想到光站岗就凑了好些人。
“你来长青村时间不多。”可能看出了君秀秀的疑问,张嫂扭过头解答,“平时倒也没那么多人,只是水神祭前后的时候守岗的人才会多点,毕竟出不得岔子。”
“以前出过什么岔子吗?”君秀秀问道。
“这倒没有。”张嫂道,“就是水神祭是大日子,什么……金品啦,牲口啦,都会拿出来供奉,难保有穷疯的外乡人跑来小偷小摸的。”
“可不是。”素芬也终于插了句话,“听说外面现在闹饥荒,肯定会有不少流民往这里涌,谨慎起见罢了。”
君秀秀点了点头,怕露出马甲,没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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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梅进屋后熟练地瞄了一眼墙角,没看到人,便抬脚往后屋走去,然后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本就颤颤巍巍的木门。
“吱哑——”木门年久失修,声音刺耳。
现在天刚亮,屋内还有些昏暗,豆大的烛火被推门的劲风一吹,颤魏地跳动了一下。
她走到床边,抬眼看去,床上的人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衫,躺的有些随意,却严严实实地背对着她,素梅伸长了脖子也只看到他凌乱的黑发。
“谢奚奴,起床。”她不客气地踢了踢床板。
床上的人默不作声。
或许是这屋子太过昏暗,不知怎么的,素梅有些心慌,但是转念一想,她怕什么,这个奚奴仔和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废物罢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她又重重踹了一脚床板:“别装睡,我叫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