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鞭子有长有短,在灯光下闪烁冷冽的光芒。
平不凡把手机的亮度调到最大,发现这个房间真的是诡异到可怕——
墙壁的周围都是些名人名言,贴得满满的,连天花板上都是。
‘只有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才会被人记住,第二个人永远是无名氏。’
‘精英是金字塔尖的人群,要想爬到那里,就必须竭尽全力,哪怕付出血的代价。’
‘有的时候,感情只是累赘。’
平不凡看着这些名言板子,突然有些毛骨悚然,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在这样的房间里看书。
暗沉沉的,就跟鬼屋似的。
他还没有踏进房间,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抑制的窒息感,掐住他的喉咙。
林葫不会躲在这里面吧。
平不凡刚想踏进屋子,身后传来声音——
“不凡,你在这儿干嘛?”
平不凡转过身,发现是林兮,“我在找林葫...”
他话还没说完,林葫从林兮的背后探出一个圆脑袋,做出一个鬼脸的动作,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
林兮不着痕迹地走到平不凡身前,反手把门合上。
“诶,你们这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阴森森的,也太他妈恐怖了吧。”平不凡问道。
他话语刚落下,林兮的脸色暗下来,就连皮得跟猴儿一样的林葫也低下头。
林兮重新抬起头,恢复平常的淡然神情,“不是什么特殊的房间,就是个废弃的屋子,没想到今天竟然没锁上。”
林葫拽住林兮的衣角。
“行吧。”平不凡不再追问,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今天还练习吗,还是明天开始?”
平不凡看出来林葫想要学习的心并不是很强,不强求。
“要不...”林葫探出一个脑袋,“明天吧。”他又补充一句,“今天上了补习班,累。”
“好。”平不凡跟着他们上了楼,“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我已经让阿姨在忙晚饭了,到时候吃了饭一起走。”林兮看着平不凡,颇有些恋恋不舍。
“不了,我回去还有事情。”
其实没有,但平不凡不想打扰别人,两人交集不多,也不算熟。
这是林兮,又不是原富贵。
想到这儿,平不凡自己愣了。
他上楼准备把自己放在林兮房间的书包拿出来,林兮也走进来,“喀哒”一声又把门锁上。
平不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里面转开门把,结果发现是指纹锁。
‘您的指纹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您的指纹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您的指纹输入错误,如果超过三次输入错误,门锁将进行自我保护,产生电击。’
平不凡立马把手收回来。
林兮在背后传来一声闷笑。
“你还挺幸灾乐祸。”平不凡转过头,“怎么回事儿,还让不让人回家了。”
“留下来吃晚饭。”林兮把平不凡的背包取下,“留下来。”
林兮都说成这样了,平不凡觉得自己再不留下来就快成千古罪人了。
“我知道你不回君不知那儿住了,现在应该住学校。”林兮顿了顿,“你来我们家住,就在隔壁有个客房,住着也舒服。”
平不凡还没来得及拒绝,林兮继续说,“反正你晚上还要帮林葫训练,这样方便。”
“行吧。”平不凡最终点头。“谢了。”
“好。”
林兮神情上扬,就连平不凡这么迟钝的人也看出了林兮的喜悦。
平不凡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谢了,兄弟。”
平不凡拒绝任何能助长暧昧的机会。
“不客气。”
林兮很有绅士风度地给平不凡拉开凳子,“你先玩会儿,我再做会题。”
他跟原山有,平不凡记得他只要在原山有面前一提到‘兄弟’这两个字,原富贵小朋友肯定如同斗鸡一般大叫,“谁他妈要跟你做兄弟。”
平不凡翘起二郎腿,看着林兮刷题,鼻尖挺拔,侧脸跟雕塑似的。
这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接下来的几天,平不凡一直住在林兮家,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早上乘着林兮的私家车去上学,晚上回来教教林葫这皮猴子的射箭。
林葫这孩子估计是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天赋’,每次射箭,不是射到墙上去,就是戳到天花板上去。
而林兮,他脸上的笑容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有时候,平不凡甚至有一种错觉,会不会林兮就是个阳光的大小伙子,压根儿不是什么传言中的‘高冷校草’。
有的时候,林兮会偷偷拿电脑帮平不凡给翅膀铸模,大晚上的,平不凡起身上厕所,经常发现林兮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心里顿时感动得稀里糊涂,想着周三的考试,年级第一必须是林兮的,要不然天天这么偷偷摸摸的,得熬死多少脑细胞啊。
周三很快就到来,这是平不凡第一次这么期待考试。
平不凡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考个年级倒数第一给诸位看看。
他跟林兮不是同一考场,考试前,平不凡专门儿去林兮的教室,一个一个帮他检查考试用品。
“2B铅笔,橡皮,尺子,圆规。”平不凡把文件给林兮一件一件装回透明文件袋里,“你怎么没拿垫板...你等我一下。”
平不凡跑回自己的教室,从自己的桌板里掏出一个垫板,迈开长腿,立马又跑回去。
林兮哭笑不得地接过垫板。
“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打仗。”林兮看着平不凡帮他收拾准考证,“这次考试,你不会要放水?”
“放什么水。”平不凡立马回答,“老子绝对不会放水,你给我好好考,往世界第一冲刺。”
老子绝对不会放水,因为老子的存在就是水。
平不凡确认林兮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整后,往他的透明文具袋里装了一盒‘何氏’薄荷糖,“刺啦”把拉链拉上。
他老成地拍了拍林兮的后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给我考个满分。”
“好。”林兮勾起唇角。
周围几个女生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林兮竟然对着平不凡笑起来,纷纷惊讶到捂住嘴。
“你们看,校草竟然在笑。”
“我去,神迹啊。”
平不凡回到自己的教室,开始胡乱地收拾自己的文具,反正都不会,瞎填就好。
他随便挑中一根墨水都所剩无几的黑笔,扔进文具袋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考场。
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连监考老师都不例外。
同学们窃窃私语。
“平不凡竟然跟我们一个考场,那让我们也沾沾考神的运气。”
“我估计这一次年级第一还是他。”
“那必然啊,他什么时候没拿过满分啊?”
平不凡听到这些话,腿差点一软,给跪下来。
果然,人与人的差距,不仅仅是天和地,云和泥,还有考神和学灰。
明明都叫平不凡,一个榜上有名,一个高考复读两年。
平不凡趴到桌子上,等待试卷发下来。
铃声很快就响起,“哗啦”“哗啦”白花花的试卷如洪水猛兽般从前往传。
平不凡扒拉开试卷,上面写着‘天空大学综合试卷’。
试卷传了一张又一张。
平不凡拿得手都快麻了。
监考老师在讲台前面悠哉游哉地说,“同学们,考试试卷一共99张,分成9套,请大家确认有无缺印,漏印得情况,如果有,请及时跟我反馈,我好给你们换上新试卷。”
平不凡把桌子上叠得根小山一样的试卷叠在一起,竖在桌子上整理。
他抬起头,霍,考试时间从上午九点考到下午六点。
这什么破学校,连中饭都不让同学吃了。
平不凡懒得校对试卷,直接开始落笔。
‘第一题:请列出天空飞行科学原理的十大公式。’
不会,跳过。
‘第二题:如果你和飞机同一高度飞行,如何避免对流冲撞?请列举三种情况,并进行详细计算。’
平不凡:“......”
他扔开笔,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翻动试卷。
什么鬼..都是些什么破题目。
他抬起头,发现窗外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路过,手上都捧着一筐一筐的牛奶和鸡蛋。
平不凡挑起眉...不会吧,这不会是他们的中饭吧。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光怪陆离,那些人把筐子放到教室门口,监考老师微笑着跟他们回礼。
还真是。
平不凡转动着笔,百无聊赖地趴在卷子上发呆。
还得等两个小时才能提前交卷,这两个小时,他...
“平不凡?”监考老师走到他的身后,“你是不是不舒服?”
监考老师是个儒雅的男老师,很负责任地敲响平不凡的桌子。
平不凡直起身体,拿起笔,“没有,老师,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好好考试。”男老师拍了拍平不凡的肩,“你是我们学校的希望。”
“好、好。”
没想到这男老师来了之后,还就不走了,就跟驻扎军营般定在平不凡的后背不远处。
平不凡几乎能感受到男老师落在他身上的炙热的关切。
一直不落笔也不好意思,平不凡拿起黑笔,准备装模作样地在试卷上写写。
他把笔尖点在答题纸上,先写上自己的大名,学号和准考证号。
而后,他继续往下写,第一题反正不会,瞎写一个。
他吭吭哧哧想了半天,落下一个‘答’。
嗯。
平不凡继续往后写,“答:”
当他点完一个冒号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平不凡的笔竟然自己开始动,刷拉拉地往后写一些他自己大脑里完全没有的内容。
平不凡惊得差点叫出声,怎么回事。
他试图用左手拽住自己的右手,但是怎么拽,那支笔就如同有自己的想法般,黏在右手上不断写字。
那笔写得飞快,快到平不凡的右胳膊已经开始发麻。
空白的答题纸已经被填满了一半。
平不凡用力地把自己地的身体往后拉,接过“唰”的一声。
那笔竟然把他连人带椅子拽了回去!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平不凡见证着自己的右手握着笔,自动把整整九章答题纸填满,整个过程里,平不凡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拔不开自己的手。
站在他身后的男老师抬了抬眼镜。
原来,学神都是这样做题的。
笔尖在试卷上落下最后一个句号,平不凡抬起手,右手腕已经麻到失去知觉。
他拿起那支邪乎的笔,发现墨水竟然一点都没有少,还是刚开始那个水平线,平不凡放下手中的笔,笔咕噜咕噜滚到桌子边缘。
平不凡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满头大汗,试卷上写着的都是他看不懂的内容,该死的规整。
横看竖看,好像都是完美答案。
不行啊,绝对不能是标准答案。
平不凡“刺啦”拉开透明文具袋,从里面拿出胶带,直接往试卷上贴。
“嘶嘶——”
胶带在试卷上发出黏糊的声音,平不凡手起胶带起——
试卷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平不凡拿起胶带,上面一个字儿都没有沾掉。
他还就不信了。
平不凡把胶带竖着比划在试卷上,“呲呲——”动静大到似乎在撕试卷。
胶带扯下来后,试卷上的文字依旧完完整整,似乎在嘲笑着平不凡的徒劳。
操...
平不凡遭遇了人生第一大危机。
他要考满分了,怎么办!
都说病急乱投医,平不凡的脑子里蹦出最后一个想法,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就把试卷给撕了。
平不凡把答题纸竖起来,手上下狠劲儿——
“平不凡同学。”男老师从背后突袭,直接把平不凡桌上的九章答题纸全部扫荡走,“你既然做完了,不如提前交卷。”
“不,老师,我还没做完。”平不凡伸长手,试图挽救回自己的试卷。
“我在后面看着呢,你都做完了,我们也不耽误你时间。”男老师直接把平不凡的试卷卷成一个圆柱形,塞到自己的怀里。
“你可以这会儿就出去,也可以拿着学校提供的中饭在教室里一直待着,都可以。”
平不凡眼巴巴地看着男老师夹在怀里的试卷,欲哭无泪。
不会..真的要考满分吧。
这他妈到底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平不凡走出考场,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天,晚上放学,依旧是林家的私家司机来接他们。
林兮穿着校服,一身清爽地开门坐到后座。
“考得怎么样?”平不凡问道。
“还行,你呢?”林兮把车门关上。
“我也...还行。”平不凡毫无精神地回答道,“你觉得自己能考到满分么?”
拜托能...摆脱能...
“满分?”林兮摇头,“不可能,其中有好几道题我并不确定。”
平不凡悔恨地咬舌头。
“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林兮目光坚定,“明天还有飞行实践考试,我争取靠那个拉点分,虽然比不上你...”
“谁说你比不上的,你绝对比得上。”听到明天还有实践考试,平不凡的眼里重新升腾起希望的光芒,“你给我好好考。”
平不凡心里的一大块石头终于放下。
明天要飞啊。
霍。
我等一介凡人,也就普普通通给大家表演一个原地金鸡独立。
平不凡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直松到了实践考试的当天,平不凡跟林兮依旧不是同一个考场。
平不凡在北操场考,林兮在右操场考。
跟着老师踏入考场的那一刹那,平不凡又突然紧张起来,操场上铺了一个有两米高的海绵垫,悬在半空。
这是...真的要飞啊。
监考老师给他们每个人分发号码牌,平不凡领到一个‘58’。
不多不少,正好是倒数第二个。
平不凡扬起头,看了看艳阳天的大太阳,咽了口水。
“1号,杨扬。”
那个叫杨扬的是个男孩儿,个子挺高,他轻车熟路地踏上海绵垫,先是试探性地跳了跳。
其余58名考生的眼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平不凡眼睁睁看着这男孩儿握紧拳头,竟然真的跟电视剧里那样,身体慢慢地浮起来,并没有依托任何外物。
他升得很慢,看起来非常吃力,后背流汗,T恤都连在了身体上。
大概到了两米左右得的高度,那男生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在海绵垫上弹来弹去。
“1号考生,升高程度1.98米,飞行粒子厚度3mm,成绩B。”
操场上响起掌声,平不凡睁大眼睛,竟然还当场宣布成绩,要不要这么刺激。
这个粒子厚度是什么,是某种科学吗?
接下来,考生们一个一个的登上海绵垫,成绩最好的高达五米,等级为A,最差的只有0.5米,直接不合格。
“下一个考生,58号平不凡。”
平不凡一个激灵,手脚僵硬,几乎是同手同脚得走上海绵垫。
垫子还挺软,平不凡颠了颠脚,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连场外嘉宾小白猫也趴在操场的铁门上,够着脑袋看着他。
肾上腺素上升,平不凡不可抑制地手脚颤抖。
飞是飞不起来的,要出洋相了,平不凡几乎能于是到自己等会儿摔一个屁股蹲的惨象。
算了,管他呢,能跳起来都是好汉。
平不凡一闭眼,一蹬脚,身体重心向上,曲起的双腿在半空伸直。
风吹拂起平不凡的刘海。
诶?
怎么不停?
平不凡睁开眼镜,发现自己还在不停地上升,早就超过了牛顿原理的最高弹力。
他往下看,发现操场底下的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飞起来的?
怎么回事儿?
平不凡惊慌起来,不能再往上了,再往上就真的上天了。
平不凡的身体就如同被上帝吊着,不断上升,他已经超过了操场上最高的那一颗树。
还在不停上升!
上空的气压越来越低,他几乎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平不凡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平不凡无奈地闭上眼睛,放松手脚,他已经感受到了眩晕。
真他妈闹鬼了,平常飞不起来,一到考试就飞起来。
一点都不酷。
平不凡头朝上,发现自己真的快要和太阳肩并肩了,眼睛已经被疾速鼓动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也不敢往下看。
路上的行人都变成了蚂蚁。
停下...快停下。
平不凡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他的身体真的开始慢慢地往下降落,重心往下掉落。
“啊——”
他如同一个坠落的实心球,身体在半空翻转。
“砰!”
平不凡砸到海绵垫的中心,被弹出了有三米之高,再坠落回来。
五脏六腑被冲击,平不凡差点一口老血吐到半空。
围观的考生们随着平不凡在海绵垫上弹来弹去而惊呼,一弹一“哇”,跟围观羊驼跳舞似的。
“让我们恭喜这一位58号平不凡,高度850米,粒子厚度仅有0.0001mm,打破学校最好记录!”
操场上爆发出轰动的掌声。
“好!”“好!”“好!”
平不凡如同一条死掉的咸鱼般躺在海绵垫子上,再也不想动弹。
为什么!
为什么!!!
平不凡抬起头,用力地砸向海绵垫子。
*
平不凡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被挂在了荣誉榜上的最顶端,还是用红色的字号,加粗,标线!
而林兮的名字小小的,就在他下面。
“恭喜你,第一名。”林兮勾起唇角,看上去还挺开心。
“恭喜什么恭喜啊。”平步饭拉着林兮往回走,“你爸不把你的皮扒下来就万幸了,你还开心,考第二很开心吗?”
“考第二不开心。”林兮一个直球,“但如果第一是你我就开心。”
平不凡长叹一口气。
放学后,校门外挤挤攘攘一群人堵在门口,平不凡扯住自己的书包带子,右眼皮开始狂跳。
不好。
那群人果然是冲着平不凡来的,最中央有个女生高高抬起牌子,上面标着‘平不凡’三个大字。
“不凡不凡你最棒!不凡不凡我爱你!”
“恭喜平不凡再次夺取年级第一。”
平不凡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准确地抓取校门口的一个空隙,小腿肌肉一紧缩,立马开始跑——
霍!
那群人跟马蜂似的,“嗡嗡嗡”得跟上,把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隙给堵上。
平不凡左移右跳,跟篮球比赛似的,问题是现在那颗篮球正是他本人,怎么绕也绕不了不过这群疯狂的同学们。
“让让、让让。”
“请你们保持稳定的秩序,站在我身后。”
平不凡定在原处,惊讶地看着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涌上来,把疯狂的同学们团团围住,和平不凡阻隔开。
那群人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平不凡犹豫地踏上中间的空道,而后飞快地跑过去,跟逃命似的。
校园门口有一辆熟眼的车,车窗被打开——
是君不知。
古心打开车门,君不知走下车来到平不凡的身前,他的手里拿着一簇薰衣草,递到平不凡跟前。
“恭喜你,第一名。”
平不凡迟疑地接过那簇花。“谢..谢”
“我是你来接你去参加晚宴的。”君不知扬起嘴唇,“专门为你准备的,庆祝你拿到第一名。”
“不了。”
平不凡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上一次的晚宴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好印象。
“我还有事儿,等会还要教一个小同学射箭。”
“推了。”君不知直接打断平不凡的话,“小同学有你的未婚夫重要吗?”
平不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
“我听说你在收集火焰。”
君不知一句话,让平不凡彻底沉默下来,他惊讶地抬起眼,“你知道?”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君不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放出光亮,“你想要火焰,就跟我去参加晚宴。”
平不凡愣了愣,最终点头,坐进车子的后座。
车门被关上,车子里一股湿漉漉的薰衣草香味。
君不知勾起唇角,脸上浮出他这个年龄独有的少年气,看起来很兴奋,他从车子侧面的箱子里掏出一颗棒棒糖,塞到平不凡的嘴里。
平不凡猝不及防。
嘴里,一股薰衣草味蔓延。
晚宴设在了君不知的家中——那个建在悬崖峭壁上的豪宅。
他们中途上了私人飞机,一路飞回到大海之上的停机场。
下了飞机,平不凡才发现原来刚刚开飞机的竟然是古心,他颇为惊讶地抬起眼。
这管家是万能的么,不仅能打理家务,还能开车开飞机?
事实证明,这古心还真是万能的。
“今天我们所有吃的食物、还有这个场地都是古心做的。”君不知笑道,“他做事,你大抵可以放心。”
平不凡推开玻璃门,古心挑选的地方是别墅的一个阳台,阳台完全是用透明的不锈钢玻璃构成,表面有隐隐约约的蓝色,在阳光的反射下透着童话般的光芒。
这个阳台呈一个倾斜的状态高高地悬在半空,凌空于悬崖,底下便是万丈深渊,波涛汹涌的大海翻滚。
因为地面也是玻璃的,总让人有种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的错觉,平不凡看着头晕,尽量避免往下瞧。
桌子铺着纯白的绒布,精致的餐点被铺展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共两个位置,餐布之前各自一杯白葡萄酒,还冒着微微的气泡。
平不凡几乎能听到气泡升腾,而后破裂的声音,微微的,“啪嗒”一声。
他坐下后,古心拿起小提琴,站在一旁,骨节分明的握住琴弦,流泄出轻快而又俏皮的曲子。
夜空上闪烁明亮的星星,似乎伸手就能碰触到。
平不凡一介粗人,被这优雅的身份惊到不敢大声呼吸,他规规矩矩地拿起刀叉,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羊排。
“不要紧张。”君不知盯着平不凡,“就当是自己的家...”
“不紧张。”平不凡佯装镇定。
底下是悬崖峭壁,旁边还有个长发大帅哥在专门儿演奏小提琴,你怎么让我不紧张?
“我可以给你我的火焰。”
吃饭吃到一半,君不知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平不凡差点把刚刚喝到自己嘴里的汤给吐出来。
“咳...”平不凡用纸擦嘴,“要求是?”
按照这小少爷的性子,没有要求就怪了。
“跟我结婚。”
“咳咳咳...”
平不凡弯下腰,接过君不知给他递过来的餐纸,这回是真呛着呢,平不凡喘不过气,喉咙咳出灼热的痛觉。
君不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那个...”平不凡躲开君不知的视线,“这件事情关乎人生大事,我可能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好。”
小少爷的声音很惊喜,里面透着股兴奋的调子,平不凡抬头看向他,发现君不知唇角带笑,整个人都洋溢在一股向日葵般的喜悦中。
我不是还没答应么?
“你往常都会直接拒绝我。”君不知说道,“这一次,你终于开始考虑了。”
“嗯....”
小少爷的眼神过于炙热,平不凡感觉自己都快要被他给看穿了。
诶?
听君不知的语气,原来的平不凡也是拒绝结婚的,那为什么会答应和君不知订婚,这不符合逻辑啊。
为了避免君不知他们发现他不是原来的平不凡,他勉强地抬头笑着,佯装镇定。
晚饭过去后,君不知邀请他留下来住宿,平不凡径直拒绝了。
上次留宿在这个宅子里的事情,给平不凡稚嫩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无论如何,他还是没办法在这里久留。
小少爷颇为惋惜地让古心送他回家,临开飞机前,小少爷改变主意,自己也上了私人飞机。
“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小少爷说多看,还真的一直都在看,整整半个小时,小少爷地眼睛就跟长在了他身上般,一动不动。
平不凡被看得浑身发毛,随手拿了个椅子后背的报纸挡在面前,结果小少爷直接换了个位置,侧着脸换个角度看他。
平不凡在心里骂了几十遍变态。
下了飞机后,私家车开来,他们无缝专车。
平不凡疲惫地坐在后座,懒得再躲开君不知的眼神,干脆自暴自弃,任小少爷看个遍。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大概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林兮的别墅不远处,平不凡惊讶地坐直身体。
“你们知道我不住学校。”
君不知给平不凡打开车门,“我说过,任何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
平不凡没接话。
您就直说你是个变态不就行了。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青年,平不凡道了声谢,把君不知出发之前送给他的薰衣草抱在怀中。
“我走了?”平不凡招招手,“我们下次再见?”
“等等...”君不知喊住他。
平不凡愣愣地看着君不知抬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个滚烫的吻,紧接着,古心抬起他的另一只手,同样行了吻手礼。
他们两个人都弯着腰,就像是从欧洲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似的。
手背滚烫,平不凡想抽回。
古心松开了他的手,而君不知则是乘着最后的机会,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平不凡吃痛,如同触电般收会自己的手,手背上一圈红通通的牙印儿。
“嘶——”
君不知没有给平不凡说话的机会,坐上车后,对着平不凡笑着摇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一直到车消失在夜色中,平不凡的手背还是跟被夹子啃咬着般作痛,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喵呜”
平不凡一边往林兮的宅子走,一边把自己怀里的小白猫抱出来。
“兄弟,你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平不凡捋了捋小白猫的脑袋,“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没。”小白猫晃了晃脑袋,“就是累。”
“诶,冬至?”在灯光下,平不凡看到小白猫的尾巴上多了条杠,“你尾巴上怎么多了个绿色的条纹,什么时候有的?”
小白猫的尾巴上有淡淡一圈绿色的绒毛,浅浅的,不怎么容易发现。
“蹭到油漆了。”小白猫睁眼说瞎话。
或许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太过具有迷惑性,平不凡最后没有多想,回到林兮的宅子。
林兮竟然不在家。
“林兮哪儿去了。”平不凡拉住一个女仆。
“少爷...少爷他出去了。”
“啊,好。”
平不凡背着书包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刚刚那女仆说话的声音要颤抖。
他再次走下楼梯,跑到玄关处,打开鞋柜——
果然,林兮今天穿着的运动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也就是说,林兮在这房子里面?
平不凡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
*
接下来的三天里,平不凡很少看见林兮,只有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的时候能碰面。
林兮变得异常沉默,本来话就不多,现在直接变成了口闷井,半天迸不出个字来。
偶尔说个“嗯”“啊”“是”,声音还有些哑哑的,跟得了重感冒似的。
平不凡以为林兮是没考到第一,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毕竟学霸都这样,也就没多在意,结果今天早上,林兮压根儿就没来坐车。
“林兮呢?”平不凡问开车的司机,“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是自己先去学校了。”
平不凡一到学校就先跑到林兮的宿舍,结果也没瞧见人。
“诶,你们班林兮呢?”平不凡拉住一个女同学。
他觉得自己几天问这个问题都快把自己给问吐了。
逮着人就问“你看见林兮了吗”“诶,你知道林兮去哪儿了么。”
跟小蝌蚪找妈妈似的。
“没瞧见。”女同学脸有些红,“最近几天我都没有瞧见他。”
“什么?”平不凡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你是说,最近几天林兮都没来上学?”
“是。”女同学点头。
平不凡听完后,转身就走。
天要下红雨娘要嫁人,林兮竟然也学会了撒谎逃课。
平不凡摁住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暴风运转。
林兮除了上课、回家,还会去哪儿呢...还有哪个地方他会去...
对了!
训练室!
平不凡撒开腿奔跑,当着光头老师的面直接跑出教学楼。
“诶,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吧!上课铃响了,你往哪儿走呢?”
平不凡跑得更快了,几乎拿出自己高三体育生招生的速度。
当他推开训练室的铁门,果然发现林兮高挺的身影在其中。
“林兮!你他妈不去上课躲在这儿干什么呢!”平不凡气喘吁吁,“不就是没考到第一名,置于么?”
林兮转过身,表情里竟然有一抹喜悦。“你来得正好。”
“什么鬼?你不会学傻了吧...”
平不凡走到前面——
他睁大眼睛,“你...你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摆在林兮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机械翅膀,银白色,反射冷冽的光芒,每一个羽毛仿若都是真的,边缘锋利,人只要把手放上去,就会被刺伤。
跟原山有的那副一模一样。
“这是永动的。”林兮解释道,“不需要充电,只要有光源,哪怕是月光,就能充沛地飞行,材料都是拿的最先进的,你放心质量。”
“你也太他妈牛逼了吧!”平不凡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舌头打结,“林兮,你创造了奇迹啊!”
林兮淡淡一笑。
“你这几天翘课不会就是为了帮我做机甲吧。”平不凡用力拍了下林兮的后背,“兄弟,你以后就是我哥!”
“你喜欢就好。”
平不凡握住林兮的手,恳切地摇了摇,“不是我喜欢,你这作品拿出去,全世界人民都得喜欢啊,抢着要的那种。”
平不凡凑近了些,发现林兮眼下青黑,显然最近几天就没怎么休息。“辛苦你了!”
林兮摇摇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也在他抽回自己手的同时,平不凡发现了一丝异常。
林兮的袖子里露出一层红色的痕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平不凡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不简单。
一段沉默后,平不凡直接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兮的袖子口往上拉——
“林兮,这...这谁弄的?!”
林兮白皙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青紫的鞭痕。
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