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特殊的习惯

华寻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钟不离要是这会儿跟他打一架,他都不带怵的。

但是钟不离这会儿垂着个头,靠在墙上,跟刚才扬着拳头、眼里带着血的完全是两个人。

华寻拿着个花露水束手无策。

他该干什么?

他这会儿应该上去给钟不离来个拥抱吗?还是像老大哥一样把手放在钟不离的背上用力捶捶?

犹豫了三秒后,华寻把左手的花露水挪到右手。

“你吃晚饭了吗?我家还有一盆儿排骨,要不你跟我回去吃?”

说完后,华寻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哪儿有刚打完架问人家饿不饿的?

但钟不离还是一声不吭得跟着华寻回了家。

华东梅虎视眈眈地站在玄关外,手上拿鸡毛掸子上下摆。

看到华寻露出半个脑袋后,眼睛立马瞪成两个铜铃。

“你还知道回来?”

华东梅拿起鸡毛掸子。

“拿着个花露水去哪儿鬼混了?”

鸡毛掸子快要落到华寻脑袋上的前一刻,华东梅眼尖地看到华寻身后的钟不离,往上吊的眼角如同戏剧变脸一样上下颠覆,直接由红脸儿变成笑脸儿,鸡毛掸子便也收回去。

“唉哟,这不是不离嘛!好久没来我们家了!欸,你身上怎么有伤啊?”

华东梅惊讶地睁大眼睛,伸出手直接把华寻扒拉开。

华寻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轻飘飘地贴在了门槛上。

他就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是亲生的。

“阿姨,我没事儿。”

“怎么能没事儿呢?瞧这口子,还有你这拳头都破皮了!来来来阿姨这儿有医药箱,你过来坐着!”

“谢谢阿姨。”

白炽光从灯顶上照下来,落在钟不离的身上,衬得他越发白皙。

睫毛往下垂,白脸红嘴唇,一声不吭,半点儿都没有之前挥舞拳头的狠厉气势,乖巧得就像刚从河里捞出的白藕。

华寻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场梦,或者大晚上得因为学习过劳而产生了幻觉。

这虎牙小白脸,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华东梅就跟亲儿子受伤了一样呵护钟不离,切好哈密瓜放在茶几上,让钟不离坐在沙发上安安稳稳地看电视。

而华寻这个真亲儿子则是被她几个大白眼赶回房间写作业。

“妈,给我也来块哈密瓜呗!”

华寻开口。

“哈什么蜜瓜?刚刚出去偷玩我还没找你算账!麻溜儿给我做作业,小心我抽你!”

照这态势看,华寻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捡回来的。

他现在特别想冲到隔壁书房,问问李建国你们当初是从哪儿拾回我的,我自己带着纸箱子回归故土还不行吗?

连作业上的符号都在笑华寻。

刚刚就不应该把小白脸带回来!

华寻没好气地翻开作业本儿,用圆珠笔在上面瞎画,题目的每个字看起来都像哈密瓜。

华寻深呼吸,由衷地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还是写作业吧。

学习要紧!学习使人进步!

学习好的才有资格吃哈密瓜!

华寻把脸埋进题海,在呛人的花露水味重磨了三个小时,终于把作业磨完。

推开门走到客厅,钟不离已经走了。

装着哈密瓜的盘子也早就空了,华东梅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上的广告,眼神涣散像是在思考人生,严肃到华寻都不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不给他留一块哈密瓜。

哪怕是一块儿也好啊。

就算孩子是捡的,也不至于一块儿都不留吧。

“华寻啊...”

华东梅终于发现华寻的存在。

“钟不离这孩子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在家里还要挨打...欸...”

华寻听华东梅这话,嘴皮子上下颤抖。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就钟不离刚刚那小霸王样儿,他还挨打,他不上天就算不错了!

虽然说家里的情况似乎确实不太好。

“不行!”

华东梅站起身,拿手用力拍华寻的肩,你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钟不离,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帮我盯着,一定要让他按时去食堂吃饭,不能饿着,最近他不是伤着了吗...你有空就帮他打饭,好好照顾着,知道吗”

“妈,你就说吧...钟不离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华寻看向华东梅,“祖宗?”

“去你的!”

华东梅让华寻盯着钟不离后,华寻才发现这家伙是真得不爱吃饭。

“你吃早饭了吗?”

“没吃。”

钟不离把视线从课本上抽出来,落在华寻身上。

“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没听见下课铃啊?该吃午饭了!”华寻拿手指绕教室划出个圆弧。

“你难道没有发现铃声一响,大家‘呼啦’全跑出去了?你再不走,食堂的肉该被人抢光了!”

“没事儿,我不饿。”

钟不离摇手。

“你先去吧。”

“你他妈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是准备修道啊还是准备成仙呢?”华寻拉起钟不离缠裹绷带的胳膊。

“你不饿我饿,走走走,快走!”

要不是因为华东梅,华寻才不会淌这浑水。

给钟不离打完饭后,华寻没好气的“啪”得把俩盘子放到桌上。

“吃吧,祖宗!”

“好的,子孙。”

钟不离朝华寻笑,没心没肺地露出虎牙。

“提前说一声。”

华寻拿筷子在桌子上点。

“我这可不是在关心你啊,要不是华东梅,我才不问你到底是想修道还是成仙,你就算是饿成狗尾巴草也不关我半点儿事儿。”

“行行行。”钟不离拿起筷子。“你现在怎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当初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主动跟我说交朋友。”

“鬼知道,吃你的!”

说到这个,华寻简直就想摁着自己的头回到过去,当初要是华寻知道他叫作钟不离,别说交朋友,估计连躲都来不及。

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这个。

钟不离就像上天派过来看华寻笑话的一样。

华寻拿起筷子,用力地从中间劈开狮子头,红烧的汁水流淌进饱满的白米饭里。

“吃什么你自己夹。”

华寻给自己和钟不离打的是不一样的菜,钟不离的那份有蒜蓉茄子和糖醋排骨,他自己的这份是狮子头和蚕豆。

故意打得不一样,这样才吃得丰富。

华寻扬起筷子,没有犹豫直接挑中钟不离盘子里最大、造型最独特的排骨,塞进嘴里。

钟不离见势,也扬起筷子目的直奔华寻盘子里硕大滚圆的狮子头。

“诶诶诶,自觉点儿!”

华寻一边啃骨头,一边说。“统共就两个狮子头,夹这么多我吃什么?“

“放心。”

钟不离嘴上这么说,筷子直接从底下劈出一大块儿狮子头,颤颤悠悠地抬起往自己盘子里送。

沉甸甸。

“你他妈!”华寻立马抬起筷子去抢。

钟不离的筷子比华寻的机灵多了,往后缩,跟兔子遇到狼一样迅速逃脱。

华寻怀疑钟不离成心想玩儿他,不把丸子扔进碗里,反而继续架在筷子上悬在半空中。

华寻往东钟不离往西,华寻往前钟不离往后,华寻往上钟不离往下,就是不撒手。

“你他妈!”

华寻实在忍不住,干脆扔掉筷子,扬起巴掌一个手刀就要落在狮子头上把它拍飞。

同归于尽得了——

结果眼神比手更快,率先落在钟不离夹筷子的手上。

钟不离拿筷子的方式很奇怪,跟正常人不同,钟不离食指的侧面微微夹在筷子中间,像卡在三角架中间的铁片一样。

华寻的手僵在半空。

钟不离筷子上的丸子便也准确无误地落入自己碗里的白饭上。

“我跟你开玩笑呢。”

钟不离注意到华寻的僵硬。“又不是全吃”

“你...”

华寻全身发冷。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拿筷子吗?”

在华寻的记忆里这样拿筷子的人只有一个。

他妈的为什么这么巧?

到现在为止,华寻也觉得全世界人民这样拿筷子的也应该只有钟离一个。

从前张养因为这事儿嘲笑过钟离。

“哪儿有你这样拿筷子的!”

钟狗子只是笑着回应。

“还不准人有点特殊的怪癖了?你们有你们拿筷子的方法,我有我自己拿筷子的方法,我就觉得我这样拿,比你们更稳更容易夹东西。”

“是吧,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