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离提着澡框走后,华寻迎来华东梅劈头盖脸的臭骂。
“华寻,你是不是有病?别人洗澡,你跟着洗澡,你不是觉得我们家穷得没钱给你用水啊?”
她一边用吹风机给华寻吹头发,一边吼,声音竟然能做到比吹风机的声音还大。
李建国站在浴室外面看热闹。
华寻朝他翘起小拇指。
这是李建国和华寻爷俩之间约好的求救信号,专门用来应对华东梅发脾气的。
李建国个不讲义气的,直接拿着牙签儿走了。
太气人了。
华寻决定下次李建国藏私房钱,绝对不帮他打掩护。
当天晚上,华寻做梦都梦见华东梅拿着个吹风机对他嚎叫。
嚎叫的风比吹风机的风要大十倍,把华寻整个人吼得飞起来,抱着楼梯的柱子在半空中摇啊摇。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靠。”
醒来后,华寻喘了一大口气。
怎么就摇到外婆桥了?什么鬼梦?
华寻把做噩梦这件事儿全都归咎在钟不离的身上。
要不是这个小白脸租他们家房子,能有这种怪事儿吗?
果然他跟姓钟的就是死活不对味!
“老大,昨晚上你真摇到外婆桥了啊?”
张猴儿瞪大眼睛。
“这什么怪梦啊?”
他们俩骑着自行车在江边晃晃悠悠,一直悠到卖烧饼的早餐店,大早上的风吹得人脑门子发硬。
“谁他妈知道这是什么破梦。”华寻把播放着英语单词的随声听关掉。
“不想了,再想我妈也不可能让钟不离搬走。好歹人家也有学习好这个优点,以后他要敢来我家,我就敢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求知的欲望!”
“多好啊。”张猴儿跟在华寻身后排队,“还多了个免费的辅导老师。”
“甜烧饼咸烧饼?”老板大吼。
“两个甜的。两个咸的。”
老板把烤得皮儿翘起来的烫烧饼灌进牛皮袋,递到华寻手里,香喷喷的味道往鼻子眼儿里钻。
华寻把甜的扔到张猴儿手上,骑上车,一手架着车把手,一手扶着牛皮袋吃烧饼。
张猴儿骑到华寻前面,头上的毛跟着风晃,越看越像一只猴儿。
动物园刚跑出来的那种。
路过茨叔的小卖部,正好刚开门。
“茨叔今天起得挺早啊!”
华寻和张猴儿摇摇晃晃地从茨叔的门前骑过去。
“你们俩毛小子能不能正经点儿?就你们这个骑法,是想要骑进马戏团是不是?”
“知道了!”张猴儿嚎叫了一声,依旧单手扶车骑得飞快。
茨叔远远地骂了一句“俩臭小子”。
骑到学校前小巷子的时候,华寻手里的烧饼全吃完,剩下个空牛皮纸袋子。
华寻抬起腿,踹了一脚张猴儿的自行车。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啊...”
张猴儿还咬着烧饼。
“什么声儿啊?诶,还真有!像是有人在吵架....是不是谁家孩子没写完作业啊”
“谁他妈大早上起来打孩子啊?”
华寻骑着车往吵闹的巷角走,张猴儿在华寻后面小声地嘀咕。“我爸早上起来就打我。”
语气很是委屈。
“砰砰砰!”
越是走近声音就越是嘈杂而清晰。
就跟河边有人拿衣服甩在洗衣石头上,用力拍起水和泡沫的那种砸动声。
“像是有人在打架...\"
张猴儿走下自行车,滴溜转眼睛。“老大,咱们快迟到了,还是别趟这浑水了。”
“看看热闹,我看看是哪家分号的痞子这么认真,大早上起来打架。”华寻贴在墙上,露出一个脑袋。
“他们是不是咸菜吃多了,没事闲得慌啊?”
“他妈的竟然是狗头帮!”
华寻露出半张脸,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是不是赶业务啊?见到他们准没好事,要不就是和他们打架,要不就是看见他们在打架。起这么早赶业务啊?”
“不都起这么早吗?“张猴儿插嘴,“正好这会儿都上学,好打劫啊!”
“就你话多。”
华寻往远看。
“他们是不是在内讧,怎么是中间一个人在打其他人?“
虽然一个打五个,但被包围在中间的人一点儿都没有落下风,手上的钢管儿蹭着墙砸在痞子身上,‘砰砰’作响,华寻大老远听着都觉得爽。
华寻心里有了个轮廓,觉得中间这人这么厉害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说不定是这群痞子的老大,简称大痞子。
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
今天早上这五个小痞子吃咸菜吃多了闲得慌,于是就想着造反夺位,结果被打得牙都找不到。
“行了!”华寻把脑袋收回来。“热闹看够了,再看下去就该是我们咸菜吃多了。”
“诶老大,等等、等等...”
张猴儿扒拉着墙,“你说中间那人,怎么那么像钟二呢”
“你是不是烧饼吃多,脑子给糊住了”
华寻给张猴儿圆溜溜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还钟不离?就他那小白脸?能扛得住几斤打?你当拍校园武侠片儿呢?!\"
“也是...”
张猴儿捂住自己脑袋,跟华寻离开。
“不过中间那人是真得牛逼啊...老大,你能打得过那么多痞子吗\"
“看情况。”
华寻说了个大实话。
“要是没什么大仇大怨我肯定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被这么多人围在巷子里,要是来个刀来个枪的,半身不遂了,华东梅能直接把我扔出家门。”
“反正我肯定打不过。”
张猴儿咬着烧饼,骑得飞快。
“老大,都七点十分了!我们要迟到了!”
骑到学校门口,教导主任一个眼尖就看到他们俩高高地骑在自行车上。
“那边两个赶紧下车!没看过校规吗?不知道学生不能骑着车进学校吗给我下来,扶着车老老实实进去!”
张猴儿抹了把自己满嘴的烧饼屑子,不情不愿地下车。
教导主任用鹰一样的精神、鼠一样的眼神目送他们俩跑回教室。
“靠靠靠,你们看见了吗”
一进教室,大家的话题异常统一。
“贼帅!”
“你也看见了吧,那钢管儿挥舞的!不知道还以为在拍武侠片呢?平时狗头帮那几个小痞子熊得啊!”
“要不是为了上学我肯定能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太厉害了!一打五竟然没落下风!”
“大家都看见了啊?”
张猴儿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这得是打了多久?”
华寻把书包塞进书桌里,掉出来几封情书。
他从地上捡起来,掸了掸灰尘,塞进课桌里。
每天都来这么几封,华寻都快麻木了。
教室里同学高声吆喝,声音比讲评书的还要卖力。
“你们没看到,我可看到了!那人绝对是我们学校的,他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老大!我们学校的?!”
张猴儿两只眼瞪大。
“我就说衣服看起来像是校服,会不会真是钟不离啊?!”
“钟你个头啊?”
华寻把手放在钟不离干净的桌面上。
“你看看这干净的桌子,你想想钟不离那张白到反光的脸,你再把手放在自己的良心上,还钟不离吗?”
也不知道姓钟的到底是哪一点让张猴儿觉得他很能打?
不就是那什么大了点吗?!
一想到这个华寻就来气。
“别钟不离了,要是那人是钟不离,我明天就跟你姓!”
“可是...”
张猴儿还想再说什么,华寻“啪”得摊开数学书,“别打扰老子,老子要早读!”
“数学书啊?”
“数学书怎么了?数学就不能拥有被早读的机会了吗?”
华寻定睛看向数学书,每一页上的符号都仿佛在呐喊着——
“他妈的不就是比我大了点儿吗?!”
早读的铃声响起,就在华寻快要把数学书给盯穿的时候,教室后响起脚步声,一阵风走过来,钟不离的桌子里被塞进书包。
“来了啊?”华寻转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他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没不来。”
钟不离坐下来,毫不遮掩地露出他还淌着血水的胳膊,校服上也全是和着血色的泥。
“路上有事儿,耽搁了会儿。”
张猴儿跟华寻神情一致。
“你们张那么大个嘴干什么?我没带吃的。”
钟不离漫不经心地拿餐巾纸开始擦胳膊上的血,动作粗糙到仿佛那不是他的胳膊。
“我没事儿,就是在巷子里遇到几个傻逼,打了一架。”
轻描淡写到仿佛他是去买了个烧饼。
“啊...”
张猴儿呆呆地点头,然后呆呆地转过身看向华寻。
“老大,我以后是不是该喊你——”
张猴儿张大嘴。
“张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