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沉甸甸的男款书包,我沉默了三秒钟后最终接过手。
看来他刚刚是听到江晴天说的那些话了。
虽然把他自己的书包给我这件事儿挺傻的。
我心里怪怪的,出了原野院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
还是个乖学生。
“你不是...”
江晴天身后的一个小跟班拿手指着夏正行。
“你不是那个...”
她憋了半天没憋出个所以然来,转过头看向另一个小跟班。
“是吧,你也觉得脸熟...就是之前奥数比赛的那个冠军。”
“你是夏正行吗?”
江晴天直接开口。
“你上次来我们学校比奥数,我们班上女生都去看了,你在我们学校还有后援会。”
奥数比赛?
挺牛啊。
我把夏正行的书包斜挎在肩上,颠了颠。
怪不得书包这么重。
里面该不会装了个华罗庚吧。
夏正行没回江晴天的话,直接转向我们。
“隔壁街也有一家鸭血粉丝,应该没这么多人排队。”
“那行。”
卫风点头。
“再这么等下去,别吃晚饭了,直接吃夜宵得了。”
“走。”
我率先离开队伍。
后脑勺发烫,我知道江晴天肯定在盯着我。
果不其然,她对着我离开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祁飞,这个书包不是你的吧,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我没回头。
江晴天也真够无聊的。
当初在她家的时候她针对我、我能理解,我都已经离开她家两年了,她还紧咬着我不放。
也不知道她累不累。
嘴里的棒棒糖从滚圆变成扁扁的椭圆形,我把最后一点糖咬下来,把棒对准垃圾桶‘其他生活废弃物’的孔,高空抛掷。
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啪’得落入孔中。
三分球。
我咧开嘴。
到了鸭血粉丝店里,我把书包放到夏正行旁,坐到他对面。
“老板来三份鸭血粉丝!”
卫风喊完后朝我看来。
“你要不要加鸭肠?”
“不要。”
“正行呢?”
“不要,谢谢。”
“老板!”
卫风继续扯着嗓子喊。
“每份都加鸭肠。”
“好嘞。”
“你都拿定主意了,还问我们干什么?”
我把手揣进兜儿里。
“我就问问...”
卫风把烟掏出来。
“又没说听你们的。”
“行。”
我咧着嘴笑,手指碰到兜儿里冰凉的刀。
“小夏,你妈应该跟你发过消息了吧。”
卫风说道。
“你们家那儿停电了,她让我等会儿把你送店里去,祁飞今天先跟我回去。”
我还没开口,卫风补充道。
“给你在学校附近定了一晚上酒店,放心,不让你一个小姑娘跟我独处。”
“好。”
我点头。
“鸭血粉丝来了。”
老板吆喝着把三碗鸭血粉丝送到我们跟前。
“这汤是我们用老鸭熬出来的,绝对浓郁,绝对好喝。”
汤熬得发白,雾气往脸上扑。
我尝了一口,有点儿辣,但在我接受范围之内。
“你们作业多吗?”
卫风开口。
“不知道,我不做。”
我继续喝着汤。
“下一个。”
“还行。”
夏正行抬起眼。
“在学校里基本上能完成。”
“我听你妈说,你马上要参加什么理科比赛?能加分儿的那种。”
“不加分。”
夏正行的脸被雾气熏得发红。
“老师帮我报的,也不是什么大比赛。”
说话间,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通话界面上写的是‘黄豆豆豆’。
这还是黄豆那天拿着我的手机自己改的备注,他说我原来给他写的备注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我倒是觉得还是原来的‘黄’比较好。
一个字简简单单,也不占用手机空间。
我懒得举着手机,直接把免提打开。
“靠。”
黄豆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手机的质量很好,他的声音透过手机、口齿分明得传向整个鸭血粉丝小店。
我对着手机也用力的回了一声。
“靠。”
“祁飞飞飞!我今天跟陈越说话了,你知道这个傻逼干了什么吗,他竟然问我小柔的墓地在哪儿,他要去扫墓!”
“知道了,黄豆豆豆。”
我对着手机问。
“那你怎么回的。”
“当然是让他去死。”
“可以。”
我笑道。
“够简洁。”
说话间,能感觉到夏正行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
没有关免提是故意放给他听的,我觉得他或多或少都没有相信我上次跟他坦白的杀机。
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给他听。
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或许我是在期待着什么改变吧,但具体是什么,都还在雾里头,什么都看不清。
夏正行的身上有一股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的特质。
这种特质让我想要弄清楚,如果他知道黑暗发生在身边,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是会厌恶,还是会逃避?
目前看来他的反应是喝完了碗里的鸭血粉丝汤,然后戴上耳机。
我挂掉黄豆的电话。
“走吧。”
卫风结完账回来指向我的碗。
“你怎么基本上都没动啊?”
“不饿。”
我跟站起来。
“吃了糖,没什么食欲。”
夏正行坐到副驾驶,我就坐到了后座。
破能源汽车慢慢开动,像一个垂暮的老头儿在和乌龟赛跑,车底下的轮子发出奇怪的声音。
“咯噔”“咯噔”
让我有种自己在坐绿皮火车的感觉。
“咯噔”“咯噔”
开向拉萨。
窗外的霓虹灯五颜六色,但是看上去很冷清,街上的人穿得都不多,明明还在十度以下,但是有些人已经穿了短袖儿。
看上去就让人想要吸溜鼻子。
“到了。”
卫风把车停在空地之前的坡上。
“谢谢叔。”
夏正行背起书包。
“我先走了。”
他叫卫风叔,我叫刘云姐。
那他该叫我什么?
我百无聊赖地在脑子里瞎想。
我看着他的身影遁入黑暗,也瞥见了他们家店外几个高矮不一的影子。
直觉告诉我有事儿要发生了。
夏正行估计也察觉到了,他在黑暗中的影子顿了一下,但是没等满一秒他继续往前走,身子更直了,套上冷漠的气场。
那几个影子应该就是上次那几个痞子。
破能源汽车再次慢慢发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车开过了艺术区,我的牙开始痛起来。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上次的玻璃声,浮现出夏正行右胳膊的那道长口子。
这些事儿理应都跟我无关,但是我心里就是有点儿乱。
我想起了他刚刚递给我的书包。
“卫风。”
我开口看向前座。
“停车,转头!”
我的语气很严肃,声音很大,几乎是炸在了自己的耳旁。
“怎么了?”
卫风不明所以,但还是立马打方向盘掉头。
“是不是什么东西忘在店里了?”
“开快点儿!”
我把手塞到校服口袋,捏紧刀柄。
当车再次开到艺术区空地前的高坡时,一辆出租车从我们旁边擦过去,开得比卫风还急。
能源汽车的后视镜差点儿被撞折了。
“靠!”
卫风打开车窗骂了一句。
“赶去投胎啊?”
我从车上跳下去,跑下高坡,蓝印花布的店门开着,灯也开着。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店里面站着的不是刘云也不是夏正行。
而是对面儿洗浴中心的老板。
他叼着根烟,满脸都是疲惫。
“叔。”
我开口。
“他们人呢?”
“你没看到他们?”
老板惊讶地扬眉,拿烟指外面。
“他们打着出租车走了。”
“走去哪儿?”
“去医院。”
老板长呼了一口气。
“那群杀千刀的,跟一个要高考的孩子动手。”
“夏正行被打了?”
我问道。
“一打四啊...还动了刀和棍子...”
老板比划着。
“就跟武打片似的,小夏虽然把他们赶走了,但估计伤了骨头...还有头,那血哦...所以赶紧送去医院了,杀千刀的!”